那山峰渐渐远离,隐在苍茫暮色中。落日余辉在西天燃出红红一线,犹如瑶池女飞舞的飘带。风起,两边灌木丛发出沙沙声响,似乎有人在窃窃私语,远近不见半个人影。她看着看着,眼里悄悄泛出了泪花。
“月儿咋又哭了,不能和娘说吗?”
好月喃喃自语:“就该问清楚,改日好补报人家。”
夫人也惋惜:“想必是邻村上下的,看缘分再说罢。”
好月心里问,他到底是什么人?莫不是山神化了人形,前来解救灾难的么?
回到家中,好月没精打采回绣楼上去。她觉着累想躺会儿,却辗转反侧睡不着。她于是起身到书桌前,姑且拿本书来读。那是本《庄镜集》,是她平素喜欢的,可读不几页便放下;又坐到琴旁,纤手抚着琴弦,脑海却一片空白。她又看见那幅画了一半的寒梅图,沉思半晌,接着去画。画完了,一动不动站在桌前,胸腔内浪潮翻卷。
吃饭时,好月下去吃饭;吃过饭,一声不响回到楼上。她重将那画铺开,独自端详。画上,伴着红艳欲滴的梅花的,是个后生。后生身后,是那座孤立俊伟的山峰,白云飘渺,正从山峰背后飘向蓝天、飘向远方。
好月羞涩地笑笑。她睁开眼,面前是他的影子,闭了眼,看到的还是他的影子。一会儿看那后生是山,一会儿看山是那后生。她好生纳闷,为什么满心都是奇怪的想法?如果说无缘,又何必相见;如果说有缘,你如今又在何方;或者你是那山峰,我却为何不是攀援的青藤!或者你只是一个梦,却为何又是那样的真!
夜深了,人静了,冀承德夫妇被楼上传来的琴声惊醒。那琴声时而缓如行云,时而如环佩丁咚响,时而又如凤箫鸾管幽咽咽。听了好一阵,夫人拉拉丈夫胳膊。冀承德叹口气说:
“孩大了话却少了,尽在这曲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