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面上已露出鱼鳍,如宽刀般划破着水面,波痕深而长远,水流的方向也顺着鱼身发生了改变。
水速在加剧,大鲤鱼只需在靠近齐麟的那一刻猛跃而起,便可将其直吞入腹。
微风不停歇,阳光似也无了疲倦,齐麟的身子却仿佛已被冻结。
眼见鱼鳍临近,他非但毫不慌乱,还缓缓上挽着手中的“蛇吻太常”。
在闭眸端姿下,他似在吸纳天地灵气,不断充盈着自己的身体。
突然,他剑眉微挑,猛地睁眸,一个侧翻旋出六尺开外,又持剑点水,正身飞跃。
大鲤鱼也在这时冲破他映射在水中的倒影,腾出了湖面。
他们的动作几乎在同时进行,大鲤鱼也果真再次张开了血盆大嘴,但,齐麟持剑点水的力道很足,他应很清楚水面受力越重,回弹力就会越大。
这种以剑气直冲水面的做法,他还从未尝试过,却也足能使他借助回弹力完成翻身侧跨的动作。
现在,他已勉强站立在身侧的破碎木板上,他不敢有片刻迟疑,继续连踏木板和扁舟,朝岸边跃去。
大鲤鱼还在穷追不舍,连番撞裂着扁舟与木板,湖面的高度也在越发抬升,就仿佛水底建起着一层屏障。
这屏障也使得漂浮在水面上的万物骤然倾斜,齐麟再踏木板与扁舟时,除了身体所造成的下行力外,还有一股强大的前推力。
这前推力恰恰又是最致命的,在其作用下,齐麟已多次脚下打滑,不得不连续旋身努力维持着平衡。
这也使他的速度慢了许多,距离大鲤鱼最后一次跃出湖面已迫在眉睫。
就在这时,他也做出了一个大胆的举动,连续重踏木板,欲要凭着一口气纵身上岸。
在他腾起身子之刻,大鲤鱼又一次与他同时冲出了湖面。
结果是,他到了岸上,大鲤鱼也到了岸上。
不过,上岸的他犹如一只猴子,随着脚法不停变换,他也成功躲过大鲤鱼砸身的危险,且还跃到了一棵柳树上;大鲤鱼可就没那么幸运了,只能在岸边像个拨浪鼓般弹腾不断。
齐麟没有马上下令将其诛杀,尽管大鲤鱼已无法移动太远,但,他依然在等待着最合适的机会。
使他没想到的是,湖面都已恢复平静了,大鲤鱼却还未消停。
他就那般静静地看着,犹如在等待着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孩子闹够了自然会止住眼泪,大鲤鱼闹够了自也再无余力。
不知过了多久,阳光已偏斜在浅绿色的湖面上,湖心也闪动着耀眼的光芒。
那光芒来自“凌霄铁枪”,伴着立起的枪头,沈安若也站起了身子。
她旋枪在侧,猛然触地,随着一抹惊鸿划过,她也跃至一扁舟之上。
她没打算上岸,却在扁舟上绽出着动人的微笑...
“将士们,本王和你们一样都是一介凡人,但,身为凡人的我们,今日却要诛神!”
齐麟已在震吼,身体也在颤动着,“本王相信,此时此刻仍有不少人会去质疑:我们怎能诛神呢?凡人又怎能斗得过神呢?”
“假如,本王告诉你们存于天地之间的所有生灵都是平等的,那你们还会惧怕神吗?”
“你们眼前的神并不高贵,因为它不但生于凡尘,也会死于凡尘。既在凡尘,就躲不过俗世,在它决意成为张守弘的帮凶时,它就已不再是神,而是人人喊杀的怪物!”
“将士们,举起你们手中的长弓,诛了这条鱼怪,让我们还百姓一方太平!”
“且慢!还请王爷手下留情!”说来也巧,铃儿的声音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偏在齐麟下令诛神之刻从远处传来,待到齐麟侧眸,铃儿的手腕上已系上了铜铃,在铜铃的回响下,大鲤鱼似也彻底消停了,“铃儿恳请王爷饶恕鲤儿。”
齐麟望着跪身在前的铃儿,那是彻底糊涂了。
——原来,这条大鲤鱼还有名字,堂堂秋篁神居然有一个如闺阁女子般的名字。
“鲤儿...鲤儿...”他微微一笑,轻声道:“在你唤出这名字后,本王竟有了如见亲人的错觉...这种感觉还真是奇怪...”
“它本来就是我的亲人,且是比我爹娘还要亲的亲人。”铃儿,说,“在这个世上,不会有任何人如它那般对我好,也不会有任何人能支撑着我一直活下来...所以...”
她突得抬眸,满眼血丝地咬牙道:“铃儿愿一死,来为鲤儿赎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