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乳精,高磊记得,小时候喝过,上小学那会儿的事了。
还是父亲的学生回乡探亲,送给父亲一包,他才有幸喝上。
那个香味,过了这么多年,似乎还记忆犹新。
又甜,又浓,喝完打嗝都是奶香味儿。
在记忆里,那是很金贵的东西,父母从来不舍得花钱去买。
高磊大口大口的喝着母乳,心中五味杂陈。
那年不懂事,一包麦乳精,他三天就喝完了,父母一口没沾。
他们活了一辈子,也没吃过什么好东西啊!
高磊好想快点儿长大,快点儿赚上钱,趁着父母还年轻,带着他们吃遍所有的美食。
傍晚时,父亲借了村长的自行车,二八大杠,蹬一脚,跑老远。
在坑洼不平的乡间小路上骑行,那种感觉,二十年后的人是没机会感受了。
父亲火急火燎的骑了三个多小时,从县城带回来一包麦乳精。
他身上的衣服挂了一层薄薄的盐霜,急匆匆进厨房舀了一大瓢水,咕咚咕咚灌下之后,这才长长的吐出一口气。
父亲说,这一包,要两块七毛五,钱不够,找人借了两毛。
他的语气有些低落,却并没有再说什么。
那天夜里,高磊就明显的感觉,到嘴的乳汁更甜了。
第二天时,他已经可以支棱起脑袋一小会儿,转动脑袋也更加随心所欲。
拿小手摸了摸,还好还好,不是扁头,是圆头。
头型保住了,接下来就该为自己的身高努力,颜值努力。
醒着的时候,他两只手努力刮着自己的眼皮,想要把内双变成真正好看的双眼皮。
鼻子也捏一捏,五官好不好看,全在鼻子了。
感觉自己要睡着了,就把腿伸得直直的,努力拉伸。
能多长高一厘米,都是好的。
日子一天天过去,没有镜子,高磊也不知道自己努力奏效不奏效。
只是听着母亲每天都在夸他:我家磊磊,又漂亮了!
这漂亮,三分之一的功劳在麦乳精,三分之一在高磊自己手动塑造,三分之一是因为母亲看亲儿子的滤镜。
夜里,父亲照例在煤油灯下批改作业,母亲将袋子里最后一点儿麦乳精倒进碗里,冲泡好。
筷子搅动水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尤为清晰。
同样清晰的,还有母亲眉间的愁。
家里再没有钱,买第二包麦乳精了。
要买,只能等到夏末,卖了粮食,才能有钱。
可那点儿钱,一直要过到来年。
要买种子,买化肥,农具也得修一修,煤油也要添一些,针线也要买,牙膏洗衣粉这些,就不用买了,可算来算去,还是没有多余的钱,去买麦乳精。
一天一天,一年一年,不是在欠债,就是在借钱,看不到希望。
那田地里,永远也结不出个金疙瘩。
母亲拿筷子漫不经心的搅着碗里的麦乳精,低着头,煤油灯下,眼中似乎有泪光在闪。
“我……去城里打工吧!”
她的话,带着颤音。
都说妇女能顶半边天,可一个大字不识几个的农村妇女,跑到城里去打工,需要勇气啊!
母亲的话,让高磊诧异,父亲也停下手中的笔,看了过来。
他认真的看着妻子的表情,沉默又无奈。
思索再三,他终于叹了一口气:
“那磊磊怎么办?”
还在吃奶的孩子,离不开娘啊!
“我带着!”
母亲说完,昏暗的小土房,一阵寂静,唯有煤油灯的火苗,轻轻摇曳。
良久,父亲缓缓开口:
“你说得对,孩子这么聪明,咱们不能拖累他。整天野菜吃着,能有什么营养?我明天,去借点盘缠。”
高磊没想到父亲能同意,到省城一百多里地,不算远,却不是随时想回就能回的。
一切似乎因为他的重生而改变了,他记得上一世,母亲外出打工,是他会走路之后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