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端一刹的惊讶过后,更多的是释然,眼里含笑地看着岁岁,应道,“好。”
这回倒是让岁岁感到惊讶了。当初洛端在大殿前的空地处,声色俱厉地要她给一个交代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如今他竟已能坦然自若地放下这一切了吗?
“那次你夜归,身上裹着兄长的披风。那夜我就隐隐有预感,你可能不会与我成亲了。”洛端不在意地笑笑。“后来兄长干脆把你带回神域…我认识兄长近千年,除了蓁蓁,从未曾见他亲近过任何女子。所以,没什么好惊讶的,迟早的事而已。”
岁岁使劲拽白泽的衣袖,白泽若无其事地轻拍她的手。
洛端看着他们俩,又调侃岁岁,“这回,是心甘情愿的?”
岁岁的脸又染上一层红晕。
白泽冷冷地扫了洛端一眼。
洛端连忙作揖告辞,“我先去办兄长交代的事。”
目送洛端离去,岁岁的手还紧紧拽着白泽的衣袖。
白泽耐着性子看着她。
岁岁小声问,“为何一定要洛端去取喜服?”
“因为蓁蓁受伤了。”
“你骗人。”
白泽笑,又答,“因为成婚时,我想请他喝喜酒。”
这个理由听起来倒有些谱,白泽与洛端兄弟相称,即便岁岁不愿意大张旗鼓地宴请宾客,只想亲近之人一起吃个饭,洛端也该在受邀之列。
岁岁了然,走了几步,心中又生疑惑,问道,“查药方,探府邸,这些事大可直接吩咐句侍卫去办,为何专程要找洛端?”
白泽瞥她一眼,并未回答。
岁岁也不好再追问,只得沉默着与他并肩而行。
两人不知不觉走到神殿的玉阶前,白泽停下脚步,抬头望着玉阶尽头那扇紧闭的石门,不知在想些什么。他的脸上分明带着浅浅的笑意,眼里似又有隐隐的悲伤。
“岁岁,你想回家吗?”
“当然想。”岁岁不假思索地答。
“当年我曾斩下九婴一头,九婴恼羞成怒,不惜释放体内的伏羲之力,也要把我们困死在这片岛屿上。其实,只要解开九婴的封印,伏羲之力就会回到九婴体内,困顿我们千年的结界就会不攻自破。”
岁岁看向白泽,这一次,她很确定,白泽的眼里满是无奈与悲伤。
白泽自问,“倘若让人知道这个秘密,还有多少人能抵住对外面世界的向往?我身边的那些人,我又还能信谁?”
岁岁觉得心口闷的慌,更让她觉得害怕的是,当她扪心自问“若她的归家,是以释放九婴生灵涂炭为代价,她会不会选择去破坏封印”时,她竟犹豫了!
“你问我为何不吩咐句侍卫去办那些事,因为我不确定,我还能不能信他。当初我们本已离开此地,是我见有凶兽作祟人间,明知自己失了七成灵力,还自不量力,执意要折返。是我把句侍卫困于此地千年,他若是生了异心,我宁可不用他,也不能苛责他。”
岁岁知道,白泽重情义。所以他一直把妖族的困局归咎在自己身上,如今又把这座岛上人的困局也归咎于自己。
不!不该是这样!
妖族的困局不全是他的错,是那些居心叵测的神族之过。这座岛的困局更不是他的错,他只是生了怜悯心,想要救苍生。
如今,他明知穆医师有嫌疑,在没有确凿证据的前提下,他也不愿强硬地抓他回来,明知影昭已生了嫌隙也不愿对他下死手….他怜悯他们这么多年的遭遇,可是又有谁来怜悯他?他也被拘在这拘了上千年。
岁岁想起蓁蓁在云辇上的低语,此刻她自觉才真正明白。
她自是打心底的想回家,想念爹爹娘亲,想念哥哥,可是若她的归家,是以释放九婴,让人间再次生灵涂炭为代价,那她宁可另想它法!她不能如此自私,只为一己之私欲。
岁岁轻轻拥住白泽,默默地把脸埋在他胸前,柔声道,“信不过的人不用就是了,你身边有洛端,有蓁蓁,还有我。我们马上就要成亲了,等成了亲,你在哪,我就在哪。至于结界,我们以后总能想到别的破解之法,百年也好,千年也罢…我是半神半妖,可以活很久,我等得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