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次次地从梦魇中惊醒,梦中喜乐阵阵,父母满面笑容,端坐在高堂。他身着吉服,身旁是凤冠霞披的青衣。他们手牵手拜天地,拜高堂…梦中所有的幸福与美好总在那一刻静止。
高堂上母亲的面容瞬间焦黑,化作灰色的尘埃随风而散,父亲满脸鲜血,倒地不起。青衣的脚下变成了黝黑的大海,海浪咆哮着将她吞噬。
他只要一闭上眼,就能想起母亲在他眼前被焚烧的一幕,想起父亲被九婴的利齿贯穿胸膛,想起青衣那个眷恋不舍的眼神….
这一幕幕如一把利刃,日复一日,一刀又一刀地剜在他心上。
他总是在府邸前,在青衣站着的地方,呆愣地站着,一站便是一整日。
有时他仿佛还能看到青衣就站在他身旁,深情又不舍地凝视着他。
青衣说,“洛端哥哥,你终于回来了。”
他说,“是啊,青衣,我回来了。”
可是他一伸手,所有的一切都在他眼前消散无踪。纵然心中有万般不舍与悔恨,也只能在这尘世永无止尽地煎熬着。
洛端猛地拉住缰绳,天马骤然在半空中停住。
岁岁跌坐到地上,头重重地砸在厢壁上。她顾不上疼,连忙去查看蓁蓁的伤势,
蓁蓁的一侧手臂砸在厢壁上,应是伤口又裂开了,鲜红的血渗出来,浸染了衣袖。
她又掀开车帘向外张望,只见云辇调头又往洛府方向疾驰而去。
“洛端,发生何事了?”
“抱歉,我要回去接一下云初。”洛端的语气十分平静。
云辇落在府前,云初还站在原处,见到洛端返回也很是惊讶。
洛端朝她伸手,浅笑道,“跟我一起去吧。”
云初愣了一下,面颊浮起一阵红晕,她握住洛端的手,爬上云辇。
“云辇内怕是坐不下,委屈你与我一起驾天马。”
云初笑答,“不委屈。”
云辇再次腾空而起,往神域方向疾驰而去。
岁岁看着他们并肩而坐的背影,默默放下车帘,低声与蓁蓁说,“我来找洛端求救时,被云初阻挠,情急之下伤了云初。冷静后我特别后怕,当时万一洛端因此迁怒于我,不愿意出手相助….我岂不是害了你。”
“洛端重情义,他一定会来的。”
“我之前在洛府,听婢子说过,当年是白泽救了洛端。”岁岁若有所思。
“当年师父伤愈,我们本已离开,途中见此地天有异象,黑气缭绕,赤红的妖火又烧红了半边的天。师父担心洛端一家遭变故,才中途折返。九婴凶残,师父的伤虽养好了,灵力却始终没有完全恢复,我们并不是它的对手。师父当时奋力斩下它的一个脑袋,救下洛端,也因此彻底激怒九婴。九婴动用体内的伏羲之力,给整座岛设下禁制,誓要将我们全部斩杀,一个都别想逃。最为可怕的是,我们找不到九婴的弱点,斩杀的脑袋还会生出新的。师父无奈,只能耗费一身灵力,才与洛端将九婴封印。”蓁蓁的口气分明平淡得没有一点波澜,可入了岁岁耳中,却满是无奈与绝望。“有时我也会想,假如我们当初没有回来,这七百年我和师父又会有怎样的境遇,去了什么地方,遇到什么人。”
“如果有机会重来一次,你们还会折返回来吗?”
蓁蓁不假思索地说,“会。无论多少次,师父都会毫不犹豫地回来。这就是师父。以前他总和我说,我们行走世间,不仅要知恩图报,还要有对苍生的怜悯之心。他怜悯弱者,可是谁又来怜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