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的最初，像是在倒叙。

还未烙上苦难就品尝了美好，即使是在梦里，也让人不敢去相信。

所以，不如是倒叙，这还让人更心安一些，倒叙一个必然会让人怅然的寄托。

草可能是被风叫醒了，开始敷衍地摆动。

或许又不是风，因为两人间的温暖并未被吹散。

她叫D。

她说自己是来自其他星球的“星灵”，现在暂时依附在了这位语言老师身上。

这位女老师应该也有自己的姓名。

可是韦奇听不见，也不会记得。

一长列的片段闪过，给两人先前的感情经历走了个过场。

无声，传递着言语难以定义的感情。

心中的暖意渐渐褪去，韦奇呆滞地看着天花板，一阵虚浮的燥热在胸口驶过。

关掉闹钟后，韦奇起身走向阳台，想借着讨厌的阳光来摆脱先前梦境的遗留。

拉开窗帘后，韦奇不自禁地低下头。

阳台上，蹲着一个从未见过的女人。

肤色有点黑，很瘦，扎了个齐肩的马尾辫，年纪看起来不大。

韦奇感觉眼角被异物粘住了，便眨了眨眼睛。

见状，女人也对着韦奇眨了眨眼睛。

可能是刚睡醒的缘故，作为精神系能力者的韦奇，居然没有感知到女人的存在。

她身上的能量，无论是“纯净度”还是“稳定性”，都很糟糕。

这种水准的能力者，是没法越过门卫偷溜进来的吧。

韦奇叹了口气，把推拉窗打开，然后对女人问道：“您好，您找哪位？”

“不好意思，打扰了哈，我不找谁。”女人尴尬地笑了笑，“我就是想翻到隔壁去。”

“......”

女人的回答，让韦奇的身体涌现出了轻微的能量。

“诶！你别动手呀！”女人被韦奇吓到，赶紧摆了摆手。

韦奇见她对能量的涌动如此敏感，判断她是精神系能力者。

他摆了摆手：“你误会了，这是我的能力特性。”

“认知偏差”在“能量体”于当前心境出现认知上的偏差情况时，就会获得能量。

谎言或刻意的伪装无法触发“认知偏差”，所以韦奇也干过审讯的陪同工作。

女人没想到，韦奇居然会在这一问一答的期间获得能量。

“那就好。”女人松了口气。

韦奇伸手把她拉了起来：“没见过你啊，你是隔壁601的新住户吗？”

她听起来，没有上陆这边的口音。

应该是从别的地方调过来的吧。

“嗯，我是昨天晚上搬进来的。”女人拍了拍衣服上的尘土，“刚出门吃早饭的时候，忘记带门卡了，所以就想着借你这里翻一下。你这边正好有排水管嘛。”

这里可是六楼啊，她居然顺着排水管爬上来了？

她其实是强化系能力者？还是“极限运动”的爱好者？

“以后还是别爬了，直接去找管理员吧。”见女人的身体撑在栏杆上，狼狈地爬向隔壁，韦奇把脸转向了别处，“纠察队的仇家不少，你这样可能会被人误会的。”

“多谢大哥提醒，我以后......”

还没说完，女人就愣住了。

韦奇把脸转回来，见她正用力地拉扯着推拉窗。

“从我房间走吧，别把锁扯坏了。”韦奇叹了口气，把地板上的杂物捋到一边，清理出一条过道，“就不用脱鞋了，反正地板也不干净。”

“嘿嘿，给你添麻烦了。”女人尴尬地笑着走了进来，“这世上还是好人多啊。”

韦奇用微波炉加热菠萝包的时候，发现女人正在打量自己的房间，这让韦奇有些不悦。

这家伙，一点礼貌都没有......

“咦，你昨晚没吃药吧。”

韦奇的床头柜上，还放着昨晚忘记吃的“夜无忧”。

夜无忧是世辑联给能力者们配备的药物。

良好的睡眠，能够让能力者们更好恢复精神力......

说是这么说，但最主要的原因，还是怕能力者们做梦。

能力者的梦境一旦生成“异作”，那将是极为麻烦的事情。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是精神系能力者的缘故，即使吃了这种药，韦奇偶尔也会做梦。

他一般都会按规矩吃药。

如果被发现了没按规矩服药，是要被罚钱的。

漱完口从卫生间出来的韦奇，正想着怎么说谎应付一下这个麻烦的女人，女人先一步开口了：“没事的，你都帮了我，我肯定不会出卖你的。”

“表情不要这么凶嘛，又不用把我灭口。”

成为能力者前，韦奇两只眼睛有三五百度不同程度的近视，偶尔会眯眼睛看人。

这个习惯保留到了现在，所以韦奇经常会被初次见面的人说“凶相”。

韦奇把菠萝包从微波炉里拿出来，对女人挤了个笑：“那真是谢谢你了，还是好人多啊。”

“好香！”

女人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韦奇手里的菠萝包。

韦奇的脸抽了一下：“你不是刚吃过早饭吗？”

女人没理他：“你这是什么面包，为什么这么香？”

“菠萝包，门口便利店买的。”

估计她是不习惯这附近的饮食，所以没怎么吃早饭吧？

韦奇无奈，又从冰箱里拿了个菠萝包出来：“你要吃吗？”

“嗯！”

“要加黄油吗？”韦奇从冰箱里拿出一大块黄油。

“好咯。”

“那你先洗个手吧。”

女人从身旁走过的时候，韦奇注意到，她的肢体动作不像是强化系能力者，甚至可能都不怎么运动。

那她还从楼下爬上来？真是个疯子。

韦奇摇了摇头。

“怎么了？”女人不明白韦奇为什么摇头。

“没事，洗完手记得用纸擦一下，别把水甩在地上。”韦奇看了一眼女人湿漉漉的双手，“木头地板，进水容易翘起来。”

“哦。”女人点了点头。

韦奇拿小刀切了两片黄油放在一旁，又用小刀给菠萝包划了一道口子，然后把一片黄油塞进菠萝包里，再递给女人。

“好神奇的吃法。”女人的眼睛一下子亮了。

“你喜欢就好。”

韦奇见她站着在吃东西，总感觉怪怪的。

他想要女人坐到餐桌那吃，可看她已经快吃完了，韦奇也就把话咽了回去。

“对了，还没问你名字呢？”女人舔了舔嘴唇。

韦奇把口中的菠萝包咽下：“韦奇。”

“我叫荆莹。”荆莹把最后一口菠萝包咽下，“不是和钱有关那个‘金银’哦，是‘荆棘’的‘荆’。”

“那你真是前后鼻音不分啊。”韦奇抽了一张纸递给她，“你是‘生物型’的能力吗？”

许多能力者会根据自己的能力来取代号，或是起假名。

直接问别人的能力不太好，不过韦奇也没指望她能认真回答，也就随口一说。

“是真名啦。你呢？”

“真名。”

“噢，那我们可是‘坦诚相待’了啊。”荆莹对韦奇笑了笑。

“你真有‘文化’。”韦奇半开玩笑地说着。

东州政府在世辑联的要求下，禁止国民使用“成语”。

荆莹似乎也是意识到了自己说错了话，赶紧点了点头。

韦奇把手上的残屑拍进垃圾桶里，起身去卫生间准备洗漱：“吃完了就快去找管理员开门吧，别迟到了。”

韦奇自己作为惯犯，倒是无所谓迟到的事情。

但荆莹毕竟是新来的，第一天迟到可不是好事情。

想到荆莹若是迟到，会被优绮用那奇怪的说话调调给“夸奖”，韦奇就有些想笑。

“说来，大哥你知不知道25号小队啊？”

“怎么了？”韦奇被问得一愣。

“我被分配到25号小队啦，今天还要去做测试。”荆莹完全没把会迟到的事情放在心上，“听说25号小队的队长人很怪啊，不知道真的假的。”

今天要做测试，是新人吧？还是小地方来的？

居然没有人告诉她，今早最好不要吃东西。

韦奇看着卫生间镜中脸色苍白、有着顽固黑眼圈、头发微卷、面容瘦削的奔三青年，对他笑了笑。

细长的眼睛拉到了鬓角的头发处，带起了少许鱼尾纹。

他走到桌前，从烟盒里掏了根烟出来点上：“我也觉得，他人挺奇怪的。”

“果然是吧？”荆莹搬了把椅子坐过来，准备听韦奇多透露一些情报给她。

韦奇对着墙壁吐了一口烟，然后转头看向荆莹。

“大早上的，给陌生人做东西吃。他不奇怪，谁奇怪？”

为此沉寂的，不光是呼吸声，还有“认知偏差”的能量流动。

......

就着暴躁的喇叭声，韦奇低头嘬了一口椰汁。

冰爽清新的椰汁，混着汽车尾气的焦虑味，让迟到的事实，更具象化地呈现在了味蕾之上。

“这个好喝吗？”荆莹盯着韦奇手中的椰汁。

“还行。”韦奇把那杯椰汁挪到远离荆莹的另一侧，“看我干嘛，自己买啊。”

刚出宿舍区，还没走两步，荆莹看到吃的东西，就走不动路了。

既然她已经吃过早饭了，韦奇也不管她吃喝的问题了。

虽然检测有要求空腹，但一般不达到饱腹状态就行。

在检测前的这段时间，也足够她消化一会儿了。

“小气鬼，谁要喝你的。”

荆莹嘟着嘴，拿出消费卡，从中年男人那里买过一杯椰汁：“谢啦，大叔。”

“要道谢就好好说‘谢谢’。”韦奇皱起了眉头。

“好喝诶！”荆莹满意地点了点头，完全没在意韦奇的话。

王叔笑着对韦奇摆了摆手：“没事儿，小丫头可爱，说啥都行。”

听到他的话，荆莹忙跟着点头。

韦奇敷衍地笑了一下。

他正想带着荆莹离开，却听王叔向他搭话：“韦队长，昨晚城郊的那次‘侵染’，解决了吗？”

昨天是周一，本周的“一三五”是韦奇休息的时间，所以韦奇并不知道昨天晚上有发生侵染。

韦奇在休息时间，会屏蔽掉工作群的信息提醒。

有些无聊的人，甚至会在工作群里闲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