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望看着嘉定司令部发来的电报,眉头瞬间锁紧。
电报的内容十分简短,但对于此时的陈望和67师余部来说,却是字字沉重。
上面清晰地写着罗英的最终命令——“绕道罗店,向北撤退,避开日军第十一师团的围堵。“
他知道,这个指令意味着嘉定司令部已经放弃了派兵来接应他们,只是没有明说而已。
陈望原本还想靠着“战地记者团“的由头,获得对方的援助。
但现在看来,这一计划显然落空了。
“陈长官,司令部到底说了什么?”张振东看着陈望的样子,忍不住开口问道。
陈望闻言,微微收敛心神,直接将电报递给了他们,并没有说话。
而张振东看完电报后,直接怒不可遏,甚至愤然大骂道:
“奶奶滴,司令部这是什么命令?绕道罗店?那群狗娘养的,是想让我们去送死吗?
罗店周边,现在到处都是鬼子,这不是叫我们往枪口上撞吗?”
李卫国也面露难色,朝着陈望皱眉道:
“团长,这明显是个死命令。我们这点兵力,怎么可能在鬼子的包围圈里绕一圈,而后安然撤退?
这是要我们去送死啊!”
张振东似乎气丝毫没消,牙根紧咬,大声道:
“司令部那群蠢蛋,全都是贪生怕死,畏战怯战的废物,居然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我们被鬼子挡在外面?也不敢派点兵马来接应。”
“司令部那些人,向来都是高高在上,怎么可能会在乎我们的生死?如果真的在乎,罗英就不会给出这样的命令了。”
陈望面对这样的命令,心中自然也有气。
要知道,站在他的立场上,无论对方是什么理由,绕道罗店,可比嘉定的主力大军前来接应,要危险太多了。
如果前者是九死一生,那这个根本就是十死无生!
不过,他刚刚已经详细问过张振东和李卫国,知道了罗英在这个时空中,同样是难得的帅才,战场经验丰富。
而且,“淞江会战”开打之后,他便作为左翼战场的前线总指挥官,对罗店-浏河一带局势的判断,绝对是比他们更加准确的。
换言之,如果对方面对统帅部心心念念的“战地记者团“,都是这样的态度,那直接横穿日军十一师团的防线,恐怕就真的是自寻死路了。
这是陈望可以从这份电报中,获得的最有用信息之一。
想到这里,他的心中不禁闪过一丝无奈。
局势如此,恐怕这次大撤退中,任何一支落在了后方的部队,都是这样的下场吧!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啊!
但陈望到底和其他人不同,对局势依旧抱有希望。
他现在身披“六级防弹衣”,麾下又有数百老兵,只要提前派出侦察兵,借助系统的俯瞰视野和夜色的掩护,想避开鬼子的搜索部队,安全撤到浏河,也并非不可能。
至少,他自己成功撤到后方的概率,是极大的。
不过,在此之前,他得先稳住这些躁动不安的部下,让他们能不折不扣贯彻自己的军令。
否则,系统当前区区方圆两百米的俯瞰视野,根本不足以让他孤身一人,避开北上四五十里路途中,遇到的所有鬼子。
而看着陈望脸上异常的平静,张振东和李卫国不由得对视了一眼,疑惑中,又好像有了希望似的。
“团长,您是不是有什么法子,可以带着咱们这几百人,安全撤到后方?”张振东试探性地问道。
不过,他刚刚问完,又觉得自己想太多了。
这种时候,若是不能直接北上嘉定,除了强渡杨泾河,还能有什么办法?
而陈望却是笑了笑,然后摇头道:
“咱们现在这个处境,生气又能怎么样,慌张又能怎么样?
对于这些已经发生,而且无法改变的事情,任何的愤怒都无济于事,只会乱了咱们的阵脚。”
陈望说着,环视一圈此时围在他身前的两个军官,脸色一沉,语气中多了一丝威严:
“张营长,李营长,我理解你们的愤怒,但现在不是发脾气的时候。
我们都是军人,军人的天职就是服从命令,愤怒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只会让我们更加混乱。”
张振东和李卫国闻言,都不由得一怔,他们心中虽然依旧愤愤不平。
但也知道,陈望说得没错。
愤怒不能改变现状,只有冷静应对,才能找到一线生机。
“司令部其实说得也没错。”
陈望看到他们终于冷静了下来,又继续说道:
“我们现在唯一的出路就是绕道罗店,向北突围。
咱们从这里出发,绕过罗店,全程只需四五十里的距离,若是急行军,一个晚上就差不多能走完了。
唯一的问题就是,途中如何避开鬼子的搜索!”
张振东听了,一脸惊讶道:
“团长,你是说,你有办法神不知鬼不觉绕过去?”
李卫国也带着一丝希望看向陈望,问道:
“团长,你有什么办法?我们都听你的!”
两人都惊讶于陈望的沉着冷静。
他们看着眼前这个“花名鼎鼎“的年轻团长,甚至觉得对方身上这份泰山崩于前而不倒的镇静和气势,只在那些指挥过千军万马的军长,司令官身上,看到过。
只能说,经过了伏击战和击杀女间谍的生死考验,陈望在他们心中的形象,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至少,陈望的勇气,是毋庸置疑的。
而他如今神情平静的分析,甚至话语中还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让这两个心中仍有疑虑的军官,又燃起了希望。
战场之上,信心是可以感染人的!
陈望随即点了点头,而后抬手示意李卫国铺开从日军中队那里缴获的战斗地图。
他的目光在地图上的几处关键位置停留片刻,手指同时轻轻划过,提醒着张振东和李卫国注意这些地方,显得十分专业。
“我们现在的处境,你们也很清楚。
正面突破已经不可能,日军十一师团的防线非常坚固,我们强闯就是白白送死。
至于强渡杨泾河,我也不用多说什么了,咱们这些人可能还没下水,就被鬼子的空军杀光了。”
张振东和李卫国两人听得眉头紧锁,他们自然知道眼下的情况就是如此棘手。
而陈望顿了顿,又继续道:
“所以,我们其实只剩下了绕道罗店,北上浏河这一条路了,尽管这条也差不多是死路。”
张振东和李卫国听罢,都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刚刚燃起的希望,瞬间就破灭了。
不过,他们现在冷静下来之后,其实也想明白了。
相比起前面两条路,司令部的指令,确实是成功几率最大的。
换句话说,上峰可能并不是真的完全放弃他们了,而是真的无能为力。
陈望的沉着冷静,循循善诱,让他们恢复了战场判断的能力。
“所以说,办法不是没有,但确实也算不上什么妙计。”
陈望顿了顿,又道:
“鬼子虽然已经占领了罗店,但一天一夜之间,他们的部署绝对不会没有漏洞。
我打算先派出换上鬼子军装的侦察兵,探明前方的情况,然后大部队在入夜后再行动。
只要趁着天黑的这段时间,迅速通过鬼子后方扫荡部队集中的地方,我们就能逃出生天。”
“可是……”李卫国皱眉道:
“就算我们派出侦察兵,摸清楚了敌情,要靠两条腿,在天亮之前急行军四五十里地,也几乎不可能。
罗店四周,现在肯定到处都是鬼子的哨卡和巡逻队,白天根本不可能通过。
即使是晚上行动,也很难不被发现。
而且,咱们还需要渡河,罗店北面的祁河,可有上百米宽,上面的那几座桥梁,估计鬼子都派兵把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