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张上一张西装男人的半身照映入浅绿色的瞳孔,童执忽然想起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那人就那样懒散地倚着车窗,看见他看自己,视线带着探究和从容,冲他轻轻招手,眉眼间好似一汪春水,温柔的快要把人溺毙。
仅凭那几秒钟,童执的脑子里就刻下了这张脸,再也挥之不去。
露娜轻轻叫了几声,童执才听见自己变快的心跳,他最终放下那张纸,觉得自己好像病了。
文森特下楼时,童伟明也坐在楼下看报纸。
“小执还没睡呢?”童伟明说。
“上午睡了一会,中午诊所正好打了电话过来,少爷听说周一诚睡不着,要我准备一些助眠药物,晚上就带着露娜去了吧。”
“哦~”童伟明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文森特也没说什么,默默去准备。
芝麦镇的诊所早八晚五,自从周一诚来了以后就变成了早九晚四。
很多时候周一诚想着去诊所晃悠两圈,报告报告今天的病情进展,发现不是诊所关门,就是看不见人。
所以周一诚拿出了蹲守童执的执着,蹲出了现在开门的时间和老中医出现的时机。
诊所大门一开,周一诚准时出现在门口。
老中医无奈地想,这死孩子还躲不掉了,只好说:“你又来?被狗咬了一下至于天天来?”
“我来反馈情况啊。”周一诚架着拐杖,关上门进屋:“我这几天被狗咬的地方痒痒的,是不是快愈合了?”
“所以?”老中医心说要不是今天有患者我今天都不来了。
这些天周一诚不是说这不舒服就是那不舒服,连指甲长的慢这种事都要跟他汇报,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跟被狗咬了有什么关系?这人要不是村里老周家的孩子,他指定一个电话打到县精神病院把他拉走。
“您不知道。”周一诚天天来对这里很是熟悉,给自己倒了杯热水,坐在椅子上说:“每天痒的想要抓啊,要是留疤了,不大好吧。”
“所以你又要什么?”老中医烦的不行。
周一诚说:“我以前身上有疤痕都是擦蛇油的。”
“我没有那东西。”
周一诚心想,你没有就对了,你要是有我还要这个干嘛?话带到了,周一诚也该走了,临走时还说:“想想都觉得可怕,一想起腿上的伤就想起那条大狗。”
老中医恨不得现在关门,旁边的老刘看热闹似的笑:“那小子走了,你又要报告去了?”
“是呗,每次来就要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我这里有的他还不要呢,真是见鬼了。”老中医步履蹒跚地掏出手机拨打了电话。
凌晨3点,天边有了点光亮,但仍旧灰蒙蒙的看不清人。
周家的墙上有葡萄树,藤蔓爬满了墙头,周一诚靠在那,跟层层叠叠的绿叶融合在了一起。
周一诚靠在自家的墙边上,垂着手臂等待,脚边落下了一地的烟灰。
饵料下了这么多天,也该收线了。
没过多久,墙角来轻微的脚步声,带着几声模糊狗叫。
周一诚眉毛一挑,来了。
墙角处慢慢地出现了个人影,卫衣帽子遮住了大半张脸,昏暗的光线中,隐约能看见提着什么东西正朝他走过来。
童执拎着东西来到门口,熟练地放下,要转身离开时,冷不丁地发现旁边藤蔓里有个人,吓了一跳。
那人从墙上起来,单手插着兜,并没有靠近他,说:“今天送了什么?我猜是蛇油吧?”
说完就越过他,弯腰拎起了那个药箱,童执低着头恨不得马上离开,但是忽然听见耳边响起窸窸窣窣的塑料声。
医疗箱被打开了。
“哦?真的是蛇油啊。”
男人惊讶了一声,童执身体不自觉的抖了一下,瞬间脸上和身上都在发烫。
感觉像是做了什么羞耻的事,忽然被人看见然后抖露出来一样。
“怎么没带你的狗来呢?”周一诚笑着问。
童执退后一大步,攥紧了手指,黑暗中,他没有再跑也没回答他,视线看着地面。
“谢谢你的关心。”周一诚收起箱子,将手里拎着的一盒腊肠递给他,“这个送你的。你的狗应该很喜欢这个。”
怕他误会自己阴阳人又说:“我知道那天你的狗为了保护你才咬我的,它是个很忠心很不错的孩子,我没有别的意思。如果你不想收的话,就当我没说了。这些天你送我的东西我都在用,很好用。”
安静了一会,童执没有伸手,二人一动不动。
就像那天周一诚给他送手链一样,只不过他手里的东西不如那串手链贵重,只是一盒便宜的腊肠。
周一诚也不强求准备转身要走,忽然一阵轻微拉扯感,手上的重量消失了。
童执牵过了盒子。
二人站在黑暗中,一时间谁也没开口。
“明天你还来吗?”走之前周一诚靠着门,天空有点白,照的他似笑非笑,童执冷不丁地看过去,那眼里好像有着什么勾着他的东西,让他走不动。
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跟周一诚对视一会了,童执脸上那股刚退却的热又升腾起来,烧的他慌里慌张的逃走。
躲在墙角的大狗跳出来,咬过童执手上的盒子跟着跑。
周一诚望着背影笑了笑,这么单纯,这么简单,真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