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死了的人怎么可能还会复活?
如此一来陈寅很快就清醒了。他走出回忆,联想到周青刚才在电话里提起的那件事,他便更加回归冷静。
站在自己身后的那个人绝不可能是班泯,因为长相酷似才会使他产生瞬间的错觉。即便他准确无误地叫出自己的名字来也没什么可怀疑的,他们穿着相同的工厂制服,会在厂子里听别人说起过自己的名字也无可厚非。
人类的面孔不过是由同样的五官拼凑而出的立体图形,就算两个人样貌相似也无需大惊小怪。
那么,便不必再自寻烦恼。
陈寅沉下眼,他将手机重新放回到裤子口袋中,没有回过身去看,重新调整好面部表情微笑一下,尽量以真诚的语气说道:“抱歉,我刚刚失态了。”
好像没有再解释其他任何事的意思,陈寅侧脸点头示意,那是准备离开的暗示。
班泯却在这时说出了本不想要提起的话。
“因为我长了一张很像你‘认识的人’的脸?”
他的话让陈寅的胸口遭到了重锤。
陈寅将嘴唇紧紧地抿成了一条线,手指攥起的同时终于转身看向了他。
那一瞬,他的脸呈现在眼前。陈寅蓦地感到脑子里的嗡鸣声再度开始了巨响。就像是一间庞大昏暗的工厂,有成千上万的机械齿轮在不停地工作着。飞速的旋转,他总有一种自己的头会随时爆裂的感觉。
不该回过头来。
陈寅面无表情地注视着他,内心却已被绝望的深渊吞噬。
11.
他的左眉是断的,脸颊瘦削,皮肤黝黑——比起班泯来说,他的确黝黑许多,眼睛的瞳色也不太一样,是棕色的。那双瞳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不,不如说是在瞪他。
陈寅慢慢地走近他。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
只是他也曾多次幻想过,如果班泯没死,如果他现在还活着,那么18岁的班泯是否就会是眼前这般模样?
但是很快的,他便回过神。停住脚步,他甚至极度地嫌恶起自己方才会产生那样的想法。
“对不起,我不太懂。”面对着映在自己瞳孔里的这张脸,他竟连温和的语气也做不到了,“你刚刚说,我‘认识的人’?”
“班泯。”他毫不顾忌地指明,“你见到我的脸的那一刻叫了我‘班泯’,为了报复,我想试试看冒充他的话你会是什么表情。结果有点出乎意料,我装作是‘班泯’来叫你的名字,你却惊恐到摔掉了手机。”
“我说过了,那是我的失态。”陈寅若无其事地回答。
“你们是朋友吧。和这个叫做‘班泯’的人。”
“你放心好了,这只是个巧合,所以今后你不会受到任何影响。”陈寅这样说着,语气肯定。
“希望你可以说到做到,我很不喜欢别人来打扰我的生活。”
“这个我明白。谁愿被他人当成是另外一个人呢?那种感觉的确很不舒服。要是对方是个死人的话,就更加毛骨悚然了。”可陈寅刚说完这些,又忍不住追问了一句:“可你如果不认识我,究竟是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的呢?”
“你制服上不是写着了嘛。”
陈寅低头看向自己的左胸,瞬间懂了,接着又看向他左胸上的名牌,写着“赵虎”二字。
原来他叫赵虎,这名字听上去倒和他整个人的气质很像,也难怪他会说一口方言了。
“你是哪里人?”陈寅问。
“南方人。”
“什么时候来到这里的?”
“我老家一直在乡下了,半个月前和我朋友来县里打工。”
“看来我们是一个厂子的了。”
“嗯。”他点点头,“好了,我要说的就这些了,那么,先走了。”
陈寅迟疑一下,还是说出了那句有些难以启齿的:“再见。”
说罢转身离开,班泯也朝相反的方向离去。
只是走了几步后,陈寅却回过了头。他望着他头也不回的背影,眼里泛起了质疑。
夕阳完全消失在了天际。冰冷月华浮现在夜空,携带着点点星屑,像是凝固了的泪滴。半晌过后,陈寅才重新迈出步伐。不知是不是街道两旁的路灯太过拥挤的关系,他总觉得前方的路看上去狭窄了许多。
刚升上小学1年级的时候,班泯喜极而泣的发现自己最喜欢的陈寅哥在3年级,而且班级就在楼上,每天下课的时候都能看见。
下课铃一打响,他就会像只小企鹅一样笨笨地跑过来,黏住陈寅绝不松手。
班家的三个孩子都比较依赖陈寅,什么事情都喜欢去问他,如果不是他做决定,三个小孩就总不踏实拿不准主意。
陈寅也的确是值得倚靠信任的。话不多,总是淡淡地微笑着。不仅仅是班家的孩子,班上的其他同学也很乐意接近他,并推举他担任班级干部。
从幼儿园的事情开始,时妃也惯性地跟随在海唏身后。
只不过,上了小学后,班柠是首先意识到性别观念的那个。她有意无意地疏远陈寅,经常和同性伙伴一起行动,回去大院的时候也不会接近陈寅。
至于班珏琳,她反而是最为合群的那一个。她虽然个性任性,可和每个人都很要好,当然她最爱的人还是老班,只要老班已出现,她就会死死地抓着他的手,说什么都不放。
而实际上,班泯对于两个妹妹分布的感情也是不一样的,也许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比较在意的是班柠。因为他觉得班柠的性格太过内向,就算面对自己喜欢的东西,也总是保持沉默,这样会错失许多良机。
但在陈寅看来,他们几个本来就是幼稚的小孩子。温柔漂亮的班柠也好,争强好胜的班泯也好,活泼好动的班珏琳也好,就算是冷静稳重的自己,大家全部都是小孩子。尽管时常争吵、意见分歧,又或者是班泯把班珏琳惹哭了,过后也还是会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