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外面正好有一家当地小面,除了他们两个之外再没有其他顾客,已经快要晚上8点了,很少会有人这个时间来吃晚饭。
贾铭怕班柠吃不饱,点完面之后又追加了店内唯一的荤菜——酱牛肉,但班柠只专心吃她的清汤面,牛肉一口都没碰。
他不停地给她碗里夹肉,又拿来雪碧,很细心地选择了常温的,结果又觉得不妥,换了温热的花生露。
吃完之后,班柠想要回去医院一趟,要贾铭在这里等她。
贾铭以“这么晚了你自己走夜路不安全”为由而黏着班柠一起去了医院,不过他知道分寸,到了病房门口,他乖乖地站在走廊等着,班柠进去看了看姥姥,确定姥姥已经睡着了之后,她才如释重负地走出了病房。
“你姥姥她……没事吧?”贾铭很小心地问。
班柠没回答这个问题,她看向贾铭,“我要回家取点衣服,你和我一起吗?”
“一起。”贾铭好像很开心她能邀请自己似的。
等到回去了班柠姥姥家,已经是10点钟的事情。他们两个是搭乘着一辆顺路的拖拉机回来的,略显艰苦的交通条件令贾铭心里很不是滋味,他想到班柠从小就是在这种环境下长大的,就越发难过起来。
班柠去自己的房间里换衣服,贾铭独自坐在角落的凳子上。
木柜上摆着一张照片,像是全家福,班柠站在中央,她笑得很甜,一脸的青春肆意,像是才刚刚12、3岁的样子。
而她身边的人,贾铭谁都没有见过,他好奇地想要去拿照片,班柠却在这时换好衣服走出来,有点困惑地看着他,“怎么了?”
贾铭停住了动作,摇头说,“没事。”
“我得回去医院了。”班柠手里拎着一个不大不小的提包,“我拿了些衣服去给姥姥,走吧。”
贾铭跟着她走出家门,顺手从她手里拿过提包,有点沉,幸好他陪着她回来了。
7.
然而刚走出一段路,就下雨了,但路上除了泥泞,再没有顺路的拖拉机。而雨越来越大,贾铭和班柠只好暂时坐到一旁的草棚长椅上躲雨。
班柠一心记挂着姥姥,贾铭看出她的焦虑,很自责地叹了一口长气:“我应该把驾照第四科早点考下来的。”这会儿就能有驾照了。
班柠没吭声。
贾铭欲言又止,想了半天,也不知道再说些什么好,就又抖起了腿。
班柠的目光落在他晃动着的双腿上,“你心烦的时候,就会这样。”
贾铭“啊”了一声,勉强控制住自己的小动作,“确实是……有点心烦。”
“你……听说了吧。”她垂着眼,“我姥姥的事。”
贾铭点点头。
班柠很平静地望着眼前的雨帘,落在额前的一缕头发被雨水沾染上了水气,倔强地翘了起来,她终于说出来:“其实我早应该察觉的,我姥姥前阵子总是会打电话给我,每次来都像是来告别,她那时已经在犹豫该怎么和我说出口吧。”
结果第一句说出来后,班柠就像是找到了突破口一样说个不停:“她算是我为数不多的亲人了,我真怕会失去她。”
贾铭就在一旁静静地听着。
“你别把过错都揽到自己身上……”贾铭忍不住小声说了句。
班柠却立刻否定他:“你什么都不懂。”
贾铭吃了瘪,只好闭嘴。
“我也什么都不懂。”她眨眼的一瞬间,眼泪顺着脸颊滑下来,无声无息的,她甚至都没有变化表情,像是已经什么都不在意了似的,“可能我的人生注定如此,总是身不由己。”
贾铭不太能赞同现在的她,尽管他知道她只是需要倾诉,可他还是很担心她这个状态,忍不住纠正她:“师姐,我不是很喜欢你这样说,就算你觉得人生身不由己,可你有权决定去过怎样的生活,毕竟明天发生什么谁也预料不到,你只能是好好的过好现在的这一分这一秒,不管怎样,这一分这一秒是真的……”他迟疑了片刻,斟酌着:“我是说,我们像现在这样一起坐在椅子上避雨的时光,是真实的,至少我陪着你的这一刻,都是真的。你——”
“你不是孤单一人。”他突然这样说。
等到雨势渐小,二人又重新起身去往医院。
只是去往医院的路上,谁也没有再说话,到了医院,他就在走廊外面等着她,等着等着,就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醒来,贾铭发现自己身上盖着一件毯子,他睡眼惺忪地爬起来去看病房里头,班柠趴在姥姥的床边还没醒。
贾铭看了一眼时间,早上6:05,他吸了吸鼻子,又打了个喷嚏,然后就快步出去买早餐。
趁热带着小笼包和热粥回去医院,刚好是6:30。到了走廊,一眼就看见班柠扶着姥姥从病房出来,三人就这样撞见,贾铭赶紧向姥姥鞠躬,问候道:“姥姥好。”
姥姥的脸色苍白,面容也是十分憔悴,但望着贾铭的眼神却很慈祥。
班柠在这时略显局促地对贾铭说:“我要陪我姥姥去外面走走,你可以去忙你自己的事情,不用一直在这里帮我了。”
她强调了“帮”字。
贾铭点点头,把买好的粥和包子放到了走廊的长椅上:“早餐,你记得吃。”他戳了戳鼻子,吸弄几声,嗓子有点含糊不清,最后对班柠说:“需要我的话,你再打给我。”
“好,再见。”班柠的语气很焦急,目光停留在那两份早餐上,竟忘记了说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