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11月2日,星期五。
班珏琳那天不太舒服,可能是期末考试要到来了,她个人压力比较大,所以有些低烧。
“和学校请假吧。”班柠以家长的身份和班珏琳的班主任打了电话,还给她熬了点米粥,出门的时候天气阴沉,她又发短信嘱咐班珏琳不要走动,休息一上午就会退烧。
班珏琳吃了半碗粥,迷迷糊糊地睡着,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听见门口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声。
她因此醒了,爬起身下了床,心想着一定是班泯回家来了,他昨晚上就是在外面住的。
结果刚把房门打开一条缝隙,她就发现进门的人不是班泯,而是周青。并且周青的身后还跟着一个陌生男人,他穿着西装,梳着背头,左腕上的金表极其晃眼。
班珏琳吓了一跳,赶忙关上门爬回床上,却发现自己忘记反锁。
客厅里传来对话声——
首先是那个陌生男人,普通话还不算标准:“这房子不错呀,有院子,有空间,就是旧了点,翻新一下很适合养老住呀。”
周青说:“是吧?肖哥眼光就是好。”
男人又道:“确定没有别人在是吧?我们可不算是私闯民宅吧?”
“没有,班泯的妹妹们都要上学的,他把钥匙交给我就是方便咱们来看货。肖哥,咱们在他回来之前先找到箱子看看吧,他去买矿泉水也要一阵子的,超市在巷子尽头呢。”
“也好,也好。”
听那脚步声,两个人似乎是朝老班的卧室走去的。
班珏琳心里极为不安,她不知道周青为什么会带那种奇怪的男人来到自己家,班泯竟然已经信任她到了把家里钥匙都交给她使用的地步了,这令班珏琳既生气,又担心。
可她现在一个人,直觉告诉她不可以暴露自己,于是,她只能悄悄地推开房门,确认那两个人不在客厅后,她才跑去了老班的房间门口。
也许是因为他们认定家里没人,所以才如此肆意而为。
班珏琳透过虚掩的门缝看到周青和陌生男人在房间里拉出了老班的两个皮影箱,奈何箱子有锁,他们开始像无头苍蝇一样四处翻找起钥匙。
“班泯没说过箱子还有锁呀,两个都有锁……”
“我看也别找了,还是等他回来再说吧,这样显得咱们偷偷摸摸的,不好。”
“我也是着急让你看货嘛,就算咱们先看了,他也不会怪咱们的,反正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听闻这话,门口的班珏琳满心困惑,什么交钱和交货?难道他们要带走老班的皮影箱?
她心下一沉,将门的缝隙又推开一些,眼睛盯着那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总觉得他不是本地人,皮肤白得有些可怕,松弛的程度暴露了他的年龄,像是就要融化的冰淇淋。
“哦呀,有人啊?”那个男人转头的时候看见了门缝里的一双眼睛,当即惊呼。
班珏琳被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地转身就跑。
可她毕竟才只有13岁,个子也矮,腿也不长,根本比不过动作迅速的成年人。
陌生男人几乎两三步就追上了她,像提溜小鸡崽那样把她后颈的衣襟拎了起来。
“哪来的小家伙?”陌生男人打量着班珏琳,眼神充满玩味,转头问房间里的周青,“你不是说这屋子里没别人吗?”
周青也没料到班珏琳在家,急急忙忙地冲出老班的房间,神色慌张地对班珏琳挤出一个十分不自然的笑脸,“是……是小琳啊,你怎么没去上学呢?”
班珏琳愤怒地瞪着他们两个,既不肯回答,也不肯说话,只管用力挣扎着。无奈于身体不适,双臂再如何拼力,也使不出多少力气。
“肖哥,她是班泯的妹妹。”周青走到男人身边,小声提醒了一句,“还是……先放开她吧。”
被周青一口一声肖哥的男人笑里藏刀地盯着班珏琳,“这小孩一直在偷听我们对话。”
“我们也没说什么不能被听到的……”
“算了,偷听也没什么。”肖哥放开班珏琳,但是怕她逃跑,掐住了她手臂,俯身问道:“你知道那两个箱子的钥匙放在哪吗?”
周青扯了扯肖哥的衣襟,“肖哥,她还小,不能知道的,我们等班泯回来再说——”
肖哥却充耳不闻,继续问着班珏琳:“回答叔叔的话,叔叔有糖给你吃。”说罢,就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了一包巧克力,进口的。
班珏琳不吭声,嫌弃地将脸别开,她可不稀罕什么巧克力。
肖哥的脸上始终挂着笑意,执着地将班珏琳抓过来,二话不说地就带进了老班的卧室。
周青想要阻拦,却一把被肖哥拦在门外,她也不敢喊,毕竟这个肖哥不是她能得罪起的,只好在门外干等着。
门被反锁了,屋子里面静悄悄的,倒也不像是会发生什么不该发生的。
周青没再多想,坐到一旁的餐桌椅子上,手里开始划起手机。
约莫10几分钟后,班泯终于拎着一兜子矿泉水外加饮料回来,他见周青一个人坐着,困惑地问道:“肖哥呢?”
周青刚要回答,老班的卧室里就传来门锁被打开的声音。
班泯顺势看过去,率先走出来的是肖哥,他笑容满面地看着班泯,班泯也赶快和他行礼问好。
直到班珏琳紧随其后走出来的时候,班泯的脸色才发生骤变。
就好像是僵住了一般,班泯的双眼如同是惊愕的猫瞳,他欲言又止地张了张嘴,一股热的血迹直冲头顶。
因为班珏琳眼角有泪痕,她像是哭过。
班泯猛地看向肖哥,对方只是对他露出无辜的表情,摊手一笑。
于是,班泯再去看周青,她局促地站起身来,尴尬地扯了扯嘴角,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才好。
班泯的背脊窜起无数鸡皮疙瘩,他耳边嗡鸣声阵阵,等他意识到的时候,自己竟然已经不受控制地揪住了肖哥的衬衫衣领,是班珏琳平淡的一句唤回了他的神智——
“哥,我回去自己房间了。”
她默默地走掉,默默地关门,剩下班泯默默地凝视着她离去的方向。
2.
血浓于水这种事是很难改变的。
尽管班泯并不是一个合格的哥哥,但作为班家的一员,哪怕这个班家是普罗大众中最为普通的那一户人家,可哥哥就是哥哥,妹妹就是妹妹,保护妹妹,似乎是身为兄长的天职。
而那一天,班珏琳并不知道班泯究竟是因为什么把两个外人带回了家里。
她还是不舒服,就躺在自己房间里睡了很久。
直到有一只手摇晃着她肩膀,将她晃醒,她才一个机灵睁开眼。
“是我。”班泯赶忙说:“别怕,他们都走了。”
班珏琳这才迷迷糊糊地爬起来,她揉搓着眼睛,还有点神志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