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班柠向来是不参与老大和老三之间的战争的,她当时学业繁重,只顾着快点吃完饭回学校上晚自习,所以她的评价就显得十分客观,“我觉得还行,就是醋多了点,算好吃。”
得到了二女儿的认同,老班还是很开心的,把手上的油渍往围裙上抹了抹,又奔进了厨房,大声说:“还有道锅包肉呢,我这就盛出来!”
“啥?”班泯不高兴地龇牙咧嘴,“怎么不是松鼠鱼就是锅包肉啊,都是酸口的,咱家也没人怀孕吧?”
班珏琳终于忍无可忍了,她一拍桌子,对着班泯怒目而视:“班泯!你说什么呢!我和姐还都小,不想听你这些乱七八糟的难听话!”
班泯嗤一声,根本不屑班珏琳的愤怒,“什么难听话?哪难听?怀孕难听?那你是怎么来的?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这可好,一下子就捅了马蜂窝,青春期的班泯,和叛逆期的班珏琳,两个一触即发,班珏琳冲上桌子就向班泯扑去,桌上的盘子都差点被她弄掉在地。
班柠手疾眼快地扶住餐具,见怪不怪地平淡一句:“要打出去打,别坏了爸的一桌子好菜。”
也许班泯潜意识里也是知道不可以辜负老班心意的,即便刀子嘴不肯承认,但行动却非诚诚实。他拖着乱踢乱踹的班珏琳出了大院,两个人在门外打得不可开交。
老班端着热气腾腾的锅包肉回来时,不见兄妹二人,只看到班柠一个人在吃鱼。
“你哥你妹呢?”老班一头雾水。
班柠抬了抬眼皮,示意门外。
老班循望过去,果然看到外面两个身影正在厮杀。
“祖宗哎!”老班惊呼一声,放下锅包肉就冲出去,“又打!别打了!就你们两个一天到晚地打,哪有亲兄妹这德行的!”
巷子里其他人家也探出头来看热闹,时不时地还要幸灾乐祸地丢出一句:“我还是赌班泯赢,这次押10块钱。”
2.
其实,班泯的青春期问题一度令老班很头疼。
倒不是说他有多么大的问题,而是“不学无术”、“不务正业”这两点就已经够让老班上火的了。
从中学一年级开始,班泯的考试成绩就总是不及格,重点中学几乎没有指望,更有甚者,他还偷偷抽烟,还有点要早恋的迹象。
这可是吓坏了老班,在班主任的一个电话下,就从单位请假冲去了班泯的学校,向老师不停道歉、忏悔并且还要保证。
保证班泯今后绝对不和不三不四的校外人士有勾结,保证班泯绝对不再跑去厕所偷偷抽烟,保证班泯……再也不和同班的……叫什么来着?
“佟颜。”
“对,保证再也不和佟颜有任何接触!”老班按着班泯的头,就像牛不喝水强按头的那种,“快点和丁老师保证,快点!”
班泯就是不肯保证这个,不服气的模样令班主任更是火冒三丈。
“班泯爸爸,你也看到了吧?他整天就这副样子,你让我怎么办?你让全班同学怎么看待我这个做班主任的?我劝你一句哈,干脆转学算了,职业学校也不坏,也许班泯就适合那种地方!”
本来还很歉意的老班在听到班主任最后一句话时,忽然就变了脸色。
他唇边的笑容褪去,沉默了一会儿,忽然抓过班泯的书包,踢了他一脚:“走。”
班泯还有些困惑,但还是乖乖地跟着老班离开,剩下班主任很没面子地喊道:“班泯爸爸,你这是什么意思?成年人可不能没礼貌!”
老班站在走廊里,回头对她留下一句:“您也知道是成年人,在要求别人有礼貌之前,您最好也要先做到。”
班泯对老班的看法,也因此而稍微改变了一些。
“爸。”他坐在老班的自行车后座上,长长的双腿搭在车轮两边,有点难以启齿,但也还是说了出来,“我之前……就以为你只是个唱皮影戏的。”
老班没说话。
“但你刚才太酷了,我突然觉得你很像个男人了。”
“屁!”老班头也不回地骂他,“我本来就是个男人!等回家再给你好看!”
班泯却抿着嘴,很开心地笑了。
他知道,也许老班埋怨他抽烟,埋怨他早恋,埋怨他不好好学习,可老班没有否定他的未来。
老班没有像其他人一样放弃他,班泯很感谢老班作为父亲的坚定。
3.
可作为父亲来说,老班的日子并不轻松,准确一点讲,实在是太辛苦了。
他有三个孩子,其中两个还是女儿,他甚至要学会指导她们如何使用卫生巾,哪怕他自己都不是很擅长这个。
老大要交学费,老二要换校服,老三闹了小感冒,老大又要买球鞋,老二又要参加学校竞赛需要出车费,转头又是老三的学校要交费用。
老班活成了一个来不及顾虑自己喜怒哀乐的陀螺,以至于在邻居们对他个人问题的嘘寒问暖中,他也无暇去考虑任何一个人由热情的邻居介绍来家中的女人。
有单亲妈妈,有未婚老姑娘,有离异无孩的乡村教师,也有从北上广打拼回来赚得盆满钵满的大龄老姐。
“小班啊,这人还是要往前迈出一步的,你这就自己,带着三个孩子多辛苦啊,找个伴儿,帮你分担这些不好吗?”邻居们倒是苦口婆心。
当然也动摇过。
老班是人,更是男人,是个普通的,男人。
孤枕难眠时也总是会担心日后——最现实的一个问题,孩子们都大了,远走高飞后,他自己一个人孤苦地守着这院子,那时该怎么办?错过了最佳的再婚时机的话,老了可就不值钱了。
话虽如此,在看到三个孩子极为团结地围着一只小狗的时候,他又改变了主意。
那只小狗是隔壁陈寅捡回来的,黑胖黑胖的,像是个小熊。
班家三个孩子又惊喜又惊奇地给小狗喂水、喂食物,探讨的话题也证明了他们的确还只是孩子。
“叫它什么名字好呢?”
“这么黑,就叫熊吧。”
“真难听。”班珏琳胆子比较大,并没有担心被咬到之类的,而是伸出手把小狗的肚皮翻出来查看性别:“是个女的,女的更不能叫熊!”
班泯说:“那是女的就叫熊熊。”
“你傻啊,听不懂话啊,都说了不能有熊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