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四下寂静,空旷的马路两旁闪烁着明灭不定的昏黄路灯。
头顶上渐渐地飘起了零星的柳絮,在夜幕中亮起白色的点点光斑。
枯树影象鬼魅,脚下是被拉长的影子。
“啪”的一声。
有一朵晕黄色的花在她的眼前亮了起来。
手中打火机的光。燃亮了她的脸。
她坐在空地附近的长椅上,手里拿着烟盒,衔在唇间的香烟燃出袅袅烟雾。
“什么时候学会抽烟的啊?”
熟悉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她寻声望去,忽明忽灭的模糊光晕中,他独自一人站在路灯下头,脸逆着光,看不清他表情,她却盯着他不放,企图看清他眼角轻微的皱纹,以及轮廓中的沧桑。
“工作压力大。”她说,“偶尔会用这个来排解烦恼。”而且,他以前也总是会抽这个牌子的香烟。
他笑道:“年纪轻轻就想学我当个老烟枪吗?”
她想了想,只好掐灭了烟,而他则是走近她身边,在她旁头坐下,熟练地从她的烟盒里掏出一支。她手里的打火机对着他的烟,示意他可以借火。
打火机靠近他,她伸手帮忙捂住火苗,紧接着,他吐出了白色的烟雾。
“好久没见了吧。”他说。
她点点头。
“怎么最近又想起我了呢?”他问,“是不是遇见烦心事了?”
她意识到什么,反问道:“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啊,你是个死心眼儿的孩子,犟得很。”他的目光停留在她胸前口袋里露出的“警察手册”四个字,以及上面别着的一支形状特别的金属表层钢笔。
那支钢笔,已经很旧了。
他露出悲伤的笑容,抬手摸了摸她的头。
她瞬间便从他的身上闻到了血的味道,还有香蜡的味道。
再次看向他时,他脸上的笑容就如同那张被摆放在灵位上的照片,她心口漫起钝痛,如同被巨手揉碎了一般的苦楚。
“傻姑娘。”他收回了手掌,站起身,弹落烟灰,最后对她说:“沉溺在过去只会让你自己痛苦,回忆不具备力量,不要折磨自己了,人啊,要学会向前看。”
她的眼底泛起了雾气,下意识地伸出手去触碰他,然而手掌抓空,随即就猛地睁开眼睛,她醒了过来。
身旁传来关切的问候:“班队,太累了吧?去休息室里小睡一会儿吧,等法医来了之后我再喊你。”
班柠醒了醒神,她这才发现自己是坐在办公椅上睡着了。转头看向周遭,同事们还在忙忙碌碌,她又看了一眼挂钟,4点多,要不是窗外的黑夜提醒她,她真要忘了这个时间是凌晨的4点。
“不用,我不累。”班柠说完这话,就开始投入工作,同事们端着几碗刚刚泡好的碗面分发,也记不清这是什么餐,反正不是晚餐。到了班柠手上时,同事还特意嘱咐了句:“班队,面里给你放了根火腿。”
“谢了。”班柠接过来,却没食欲,随手放都桌子上后,她问身侧的人:“尸检报告还没出来?”
“哦,倒是出来了,但是我听法医那头说,他们要8点才能送到咱们这,那边新去的领导加了点流程。”
班柠计算了时间,从案发到现在,过去了29个小时,期间之所以没有立刻进入尸检,是因为死者的父母不同意。
好不容易才劝说成功,还是因为张局承诺了一份赔偿书。
“好在那姑娘生前给自己保险了,不然真讹上咱们,全派出所凑钱也凑不出承诺书上的赔偿金啊。”有同事连连啧舌。
班柠靠在椅背上,双手交叠在身前,沉声对办公室里的五位同事说道:“等这个案件告一段落后,咱们就恢复正常作息,谁也不需要再加班。”
“班队,你上一个案子也是这么说的,现在还不是照样加班?”
“我女朋友还想和我一起吃顿晚餐呢,这都3天了,我连顿晚餐也没陪她吃过。”
“抱怨什么啊,我家孩子下半年就高考了,我不是也还要耗在办公室里搞案子?”
又有人打趣起班柠:“咱们不像班队,年轻有为,风华正茂,咱们这些老树根子啊,只想下了班,过过自己的生活,可不想和案子过一辈子。”
班柠早就习惯了大家的抱怨,她全然不在意,只云淡风轻地问了句:“小贾呢?”
有人接话说:“小贾在法医那边盯着呢,确保第一时间带回尸检报告。”
班柠点点头,站起身来和大家交代:“我去洗把脸,等我回来后,咱们开个短会。”
大家接连应声,还没吃完泡面的同事也加快了速度。
班柠走进卫生间,打开灯,低头洗脸。
冷水能够缓解困倦,她清醒了不少,随手抓过纸巾擦了一把脸,看向镜子的时候停住了身形。
她好像很久没有看过镜子中的自己了。
因为这张脸长得太像她父亲,所以,她才总是会回忆起过去。
班柠皱皱眉,转开了视线,关灯走出卫生间时,正巧撞见了走廊里的贾铭。
“师姐!”他的眼里有光亮,举起手中的文件袋,声音在凌晨4点的派出所长廊里显得格外清脆,“你看,我拿到尸检报告了!”
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