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缺的心思太过缜密。

一开始，正是因为陆缺有着与年龄不符的沉稳心性，独眼才对他生出了一丝惜才之心，觉得真要是好好培养培养，陆缺能成为他的一大助力。

可现在却发现，陆缺的心思深沉到令他背皮发麻。

就凭陆缺以所谓遗言的方式博取同情，以求其他人照料刘大夫这种应变，打死他也想不出来。

且到目前为止，陆缺的所有表现，都在他的预料之外。

比如拔出匕首还给他，比如地牢说遗言救刘大夫的戏码，比如，交易。

而这一切，又似乎都在陆缺的计划之内。

如此心机，让独眼有种对陆缺控制不住的感觉。

“陆缺，你如果真要报恩，那不得杀了我才算。”

“三当家说笑了，我说的是报恩，又不是报仇，况且刘大夫身上的伤是你跟他的恩怨，与我并没有直接关系，我又何必插手，再说了，即便我想杀你，我也做不到啊。”

陆缺偷换了一个概念，巧妙的避开了独眼这一道送命题，又强调道：

“而三当家你，却直接给了我三次活命的机会，我报的，便是这个恩，而且你刚才不是也说了，我该感谢你吗。”

呵，巧舌如簧。

独眼沉默片刻。

从陆缺对刘大夫的态度来看，所谓的知恩图报，倒也站得住脚，毕竟地牢中的人都在自保自救，唯有陆缺对那姓刘的施以了援手。

可他不同啊，他是人人喊打喊杀，又对陆缺有死亡威胁的山匪。

谈什么恩情。

骗鬼呢。

“你刚才不是说，给我治疗眼疾乃是一笔交易，是为了活命，怎么又成报恩了？”

“治疗，确实是一笔交易，但痊愈，便是报恩。”

“……”

来了，又来了。

他步步紧逼，陆缺从容不迫，一副大局在握的样子。

现在独眼不仅心慌，还有一种无力感。

他本以为抓住了陆缺的逻辑漏洞，从而迫使陆缺在他的逼问下产生慌乱，以此掌握话语上的主动权，可没想到那不是漏洞，而是陆缺引诱他的诱饵。

陆缺话里的意思是，如果自己只是想要保命，只需要替他保住右眼，不至于双目失明即可。

事实也是如此，如果陆缺真的有这个本事，他不仅不会杀陆缺，还会将其好好保护起来。

毕竟唯一能延缓他病情的名医，已经死了，陆缺就是他唯一的希望。

“别提什么报恩不报恩的了，直说吧，你到底想要什么？”

“活着。”

独眼闻言皱眉，“不是说了，交易的筹码，就是保你的命吗？”

陆缺摇头，“我走街串巷时听过一个传闻，半年前，清水县城有一死囚趁着城中内乱越狱出逃，最终在官兵的追杀下，上了卧虎山。

一月前，原本只有大小两位当家的卧虎山，走出了一个不知名姓的三当家，他一夜之间，将清水县衙门的大小官吏杀了个干净，尤其是牢中狱卒，个个死相凄惨。”

“不必试探，是我。”

独眼当时之所以被关入死牢，便是因为那唯一能抑制他眼疾恶化的名医，没能救活一个豪绅家的公子，从而被那豪绅活活打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