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目前为止,尸骨都还没找到。
而老两口唯一的儿子林老师,也因为等待上矿洞的学生顾寒回来而错过了最好的撤离时间。
好好的一家四口,仅仅在一天就剩下林鹿笙这么一个独苗。
这么多年,顾寒一直心存愧疚。
他的最大心病也来自于此。
他仅仅是为了多背几块矿石,多赚几块钱给住隔壁的闫阿婆的疟疾换好一点的药。
他从没想过自己那点自以为是的善心会害了三个人的性命。
也因为就那区区几块钱。
顾寒毁了当时也只有十五岁的林鹿笙过去和未来的全部人生。
人一旦犯下不可挽回的错误,便如同陷入了无尽的深渊,永远也无法挣脱自我的谴责。
所以顾寒这个最好的疗愈师,永远也无法疗愈自己。
他在愧疚的泥沼中越陷越深,仿佛看不到一丝希望的曙光,而林鹿笙今天的突然的出现,更是给他肩上砸了一块千斤巨石。
顾寒正在加速下沉。
如果林鹿笙不知道自家的老房子的事情,那全当事情没有发生过,她也不至于失望。
可现在,顾寒该怎么告诉林鹿笙。
他们现在就要搬走。
“想什么呢?”一只湿漉漉的手搭在顾寒的肩膀上,轻轻拍了拍。
“让你给我取衣服你没听见啊?”林鹿笙的声音带着些许嗔怪。
“嘶——好冷。”
顾寒回头,视线瞬间凝滞。
林鹿笙就那样站在那里,湿漉漉的发丝贴在脸颊边,水珠顺着她的肌肤缓缓滑落。
她穿着皇帝的新衣这就出来了……
可谓是,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
林鹿笙看见顾寒的眼神的脸颊顿时绯红,眼神中有一点羞涩与慌乱。
她微微咬着下唇:“你别盯着看啊……”
“衣服洗澡的时候弄湿了,让你给我送进来,你又不听。”
“我……你……”顾寒茫然赶紧转过身去,一瞬感觉自己的耳朵都在发烫。
他手忙脚乱的侧着半个身子,一手挡着眼睛,可沙发上的袋子却怎么都扯不开。
顾寒只好低头拿着整个袋子,全部都递给林鹿笙。
“噗嗤——”林鹿笙看着顾寒这副窘迫的样子,实在是忍不住,捂着嘴巴一声娇笑。
“你害羞成这样子干什么?”
林鹿笙微微扬起下巴,嘴角挂着一抹坏笑,“搞得好像我调戏你似的。”
“而且看都看完了,你现在侧着个脑袋挡住脸干嘛?”
林鹿笙的眼眸轻轻一转,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神情。
她似乎很享受看到顾寒慌张的样子,就像一个野孩子找到了新的玩具。
“再说,我们是纯洁的革命友谊,谁逃避谁就是心里有鬼。”林鹿笙双手叉腰,理直气壮地说道。
“你这么慌张,该不会是对我有什么其他想法吧?”
说罢,林鹿笙故意凑近顾寒,近得能听见顾寒微微加重的喘息。
她似乎还不甘心,侧耳凑到顾寒的胸膛边去听顾寒的心跳。
林鹿笙的思维总是如此跳跃。
上一秒还在唐朝武则天不该斗杀西门庆,下一秒就能到佐助退婚纳兰嫣然……
她的脑子里仿佛装着一个奇妙的世界,充满了各种稀奇古怪的想法。
可能也正是因为如此,林鹿笙的世界才没有因为家庭的巨变而彻底崩溃。
在顾寒要应付的所有人里,当属和林鹿笙在一起的时候最累。
因为你永远不知道她下一秒会做出什么惊人之举。
而且现在这种情况不抬头,反倒是显得顾寒不够坦荡了。
管他呢,看吧,君子正应该目不斜视。
可顾寒才刚一抬起脑袋,就看见了已经穿好内衣并且一脸坏笑的林鹿笙。
“你果然还想看!哼,就知道你不老实。”
林鹿笙微微嘟起嘴,眼神中却带着一丝得意的光彩。
“不过呢,谁让你这么有心,连我家的这栋老房子都买得回来。”
林鹿笙边说着话边笑,两只修长的胳膊向肩颈处优雅展开,她微微踮起脚尖,摆起现代舞的架势。
“你知不知道,我做梦都想回到我家里来。”
林鹿笙的眼神中流露出深深的眷恋,她微微仰头,仿佛这老房子散发着霉味的空气是多么难得的佳肴。
“你给我租的那栋房子条件是不错,可我就是整夜整夜睡不着,没有一点家的感觉,冬天的时候冷冰冰的。”
林鹿笙的声音有些低沉,带着一丝淡淡的忧伤,不过这缕忧伤转瞬即逝。
“可我今天一进来坐在沙发上就美美的睡了一觉,你懂不懂那种感觉。”
林鹿笙的脸上露出一抹幸福的笑容,他那双好看的眸子像星辰一样灿烂。
“这座房子的每一块地板,每一个老物件,甚至是那个生了锈的水龙头都好像活过来了。”
林鹿笙像一只美丽的花蝴蝶,翩翩在这座并不算大的老房子里起舞。
最后她一下子跳上了顾寒的后背。
两条修长的美腿亲昵缠在顾寒腰间,她的胳膊紧紧搂住顾寒的脖子,眸中有雾气在闪烁。
“真的谢谢你,顾寒。”
“这是我这十年来最开心的一天。”
可顾寒的心也在这一刻彻底的坠入了谷底。
他越发的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对于一个良心未泯的人来说,世界上最残忍的事莫过于,要亲手把自己给曾经伤害过的人创造出来的希望火种,一脚彻底熄灭。
这难道不是把一个人已经破碎的心脏从胸膛里掏出来彻底揉碎吗?
谎言不会伤人,真相才是快刀。
顾寒用半晌的沉默撒完了这个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