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明安捂着脖子瞪大双眼,眼中尽是不可置信。鲜血从他的指尖溢出,他却连半个字都说不出来,倒在一片血泊之中。
陆撷英嫌恶地擦去佩剑上的血,不远处的景明月一边杀人,一边朝他露出讳莫如深的笑意。
如果靖宁帝此刻还没醒来,他确实可以动用禁军围剿金锦卫,而此时靖宁帝已经清醒,倘若这么做,万一靖宁帝和景明月还有后手,死无葬身之地的就是他!
“逆贼萧明安已诛,尔等还不束手就擒!”
那些还在负隅顽抗的刀斧甲兵一回身,见陆撷英负手而立,胶东王萧明安已经倒在了他的脚下。
一片兵器掉落的声音。
陆撷英走到靖宁帝面前:“逆贼已经伏诛,奴婢幸不辱命,只是还请陛下节哀。”
除了景明月和靖宁帝,在场所有人都懵了,不知道在演什么戏码。
裴晚晴握紧手中的绣春刀,杜无疾摁住她的手腕,帮她按捺下上去杀了陆撷英的冲动。
靖宁帝疲惫地点了点头,强打起精神道,由赵冰河和萧守义扶着,一步步走向的萧明安的尸体。
靖宁帝蹲在萧明安的尸体边看了良久才问道:“萧明盛呢?”
杜无疾道:“回陛下的话,萧庶人也已经伏诛。”
“景爱卿,你说,这是报应吗?”靖宁帝跌坐在地上,抱着萧明安的尸身,任凭腥热的鲜血沾染上刚熏过香的干净龙袍。
他靠着杀兄弑弟,囚禁君父登上这个皇位,他的儿子们也在一一效仿。
“微臣不敢妄言。”这是景明月能给靖宁帝唯一的答案。
靖宁帝抱着萧明安一寸寸冷下去的尸体,孤独与恐惧不亚于数年前被开泰叛军围在弹尽粮绝的洛阳孤城。
在他和开泰帝斗得你死我活众叛亲离的时候,曾因一着不慎而被迫从京城出逃,当时文武百官无一人相随,相伴左右的只有萧明盛和萧明安,包括他们生母郑贵妃王贤妃在内的几位妃嫔。
他不停地派人快马加鞭传诏太子萧明朔让他回援洛阳,萧明朔和萧明鼎无视诏令坚决不从,萧明朔声称如果此刻回援,放任成康余党勾结北戎踏破北地边境,大坤中原将再无一日安宁。
那时他怕,怕萧明朔和萧明鼎存着和他一样的不轨之心,所以在景阳川派人成功刺杀开泰首领,解了洛阳之围后,在萧明盛和萧明安的怂恿之下,定了太子萧明朔的谋逆之罪,将萧明鼎扔到了桂郡那等穷山恶水之地。
午夜梦回的时候他也后悔,太子其实做的没错,哪怕他和开泰帝二者只能存一,这江山到底还姓萧。可是如果成康叛党勾结北戎真的攻破北地边防,那这江山就得改朝换代了。
但他还是过不去心里这一关。这些年他冷落着萧明鼎和萧守义,纵容着萧明盛和萧明安,明知他们私底下动作不断,还是顾念着萧明盛为他挡过箭,萧明安为他挨过刀,顾念着洛阳孤城不离不弃的父子情谊。
他真的想过将皇位传给他们二人之中的一个。
他纵容他们到最后,却是害死了他们。
靖宁帝看了眼身旁一脸担忧的吴王萧守义,突然抱着萧守义开始嚎啕大哭。
当着群臣的面,帝王的威仪在这一刻荡然无存。
萧守义拍着靖宁帝的背,他眼中含着泪,但克制着没有让他们掉下来。
靖宁帝是在为萧明盛和萧明安哭泣,而不是为了他死去的父亲。
靖宁帝哭得越凶,他便越不能哭。他应该高兴,高兴今日仇人以如此不体面的方式死去,高兴东宫含冤数载,终于大仇得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