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你说的恨无常到底是谁,但是无论如何都希望这位师姐还活着。”
“我也是。”他不怕相逢陌路,相忘江湖,阴阳永隔是他唯一的恐惧。
成康之乱毁灭了他很多,也教给了他很多。最重要的便是——无论如何活着便好。
不管她是故意将他从京城支开,还是故意将楚炼一路安插在他身边监视他,她也都是希望他能好好活着。
“不对,这六博盒怎么不太一样?”
陆寒渊还在遥望平芜尽处的重叠青山时,楚炼突然出声将他的思绪拉回。
“什么不一样?”
“你快帮我打个火折子,让我看得更清楚些。”
陆寒渊赶紧从袖中取出火折子,吹出火星给楚炼照亮。
“这绝对不是一般的六博盒……”楚炼感叹道,“就是六博盒之后的八卦盒,也万万没有这般技术。”
“此话怎讲?”陆寒渊迫切追问。
楚炼摇了摇手中的六博盒:“你这个六博盒里面也是藏了东西的。衡阳的六博盒和八卦盒都有这种功能,必须使用机关术破解,用蛮力打开会把里面的东西直接搅碎。但是仔细看来,这里头的机关排布和我见过的六博盒并不一样,用寻常的方法是打不开这个六博盒的。”
队伍行进到了一块平旷之地,陆寒渊下令众人停下休整。楚炼坐在地上,在不启动机关的前提下,将陆寒渊的六博盒又仔仔细细地看过了一遍。
“我虽然不精通机关术,但也可以断定,这个内嵌机关和我见过的六博盒和八卦盒都不同,绝对是另外特制的。”
楚炼挥拳砸在陆寒渊的肩膀上:“还说不是姐姐给你的!研习机关之术格外不易。姐姐是衡阳掌院,如今又是朝廷大员,事务繁多到根本没有时间开门收徒。衡阳机关术的高阶弟子都是照着姐姐做出来的东西依葫芦画瓢,我还没听说过有谁能自己造出什么新东西呢!”
楚炼在陆寒渊恍神之际,一把扯过陆寒渊的领子,环顾四周确定无人偷听之后,才压低声音道:
“知道你怕招祸,但小爷又不是别人,不会乱说!你虽然是皇昭司的,但从小姐姐就教育我看人要看言行而不是身份,我知道你是个好人只是误入了皇昭司,不会为难你的,你何必连我都瞒着呢!太不讲义气了!亏得小爷一路护送你!”
“多谢楚少统领,救命之恩感激不尽,但其他的事情还是莫对他人提及。”陆寒渊从楚炼的手中拿回六博盒,从行囊中拿出银针将六博盒中的空槽补满。
“这是自然,小爷定当守口如瓶,不过你要感激小爷的事情可还不止这一件呢!”楚炼将胳膊搭在陆寒渊的肩上,“小爷可是看在在尚书府中你对我也多加照拂的份上才帮你的。”
“还有什么事,少统领不妨直说。我早年在燕郡待过,等进了燕郡,我请你吃燕郡地道的美食。”
“那你可得记住你今天说的话。”提到吃的,楚炼不禁兴奋得摩拳擦掌两眼放光,“你知道孟师兄一直介意你的身份,梁将军更是视宦官如寇仇。姐姐特意嘱咐我在军中替你多多周旋,拦着他们为难你,实在拦不住一定要立刻书信通知她。”
楚炼双手交叠在脑后,躺在地上笑看天边朝霞灿烂铺锦列绣,仿若鲜衣少年朗朗前路。
陆寒渊一言不发的坐在楚炼身边,和楚炼截然不同,他在看明月西沉,银弯月如钩,在东升旭日的光辉下,隐没入天际。
“姐姐真的挺照顾你的,你就别再为翟兄弟和秦兄弟的事情憎恨她了。”
奔波了一晚楚炼也累了,从行囊中拿出一块烧饼嚼着,嘴在不停地动,眼皮已经耷拉着有些睁不开了。
“我知道,我从来没有恨过她……”他恨的从始至终都是他自己。
景明月合上楚炼的信,他们已经安全抵达了北路军中,桂王和吴王也已经回到了各自的封地。
“燕泥,通知王衍,下一步棋可以走了。”
“是。”
景明月放下手中的茶盏,春茶的季节已经过了,滋味果然不如先前的好。
莺啼啭小满,清午过嘉阴,春衫褪去,已然入夏。
在今岁长安初雪前,应该就有个暂时的了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