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开方子,”祁君逸挥手叫太医退下,又吩咐刘榕,“让御膳房拨几个厨子过来,往后宁安宫的吃食,自个儿做。”
设立专属小厨房,是一宫之主才有的待遇。
非正三品以上的位份,不可享。
这又是破例了。
刘榕躬身应诺,浸淫深宫多年,他这个做奴婢的对这些争宠手段都已经习以为常,倒是没想到,他家陛下这才竟然纵容了。
可祁君逸又仅仅只是这点纵容。
等宫人都退下后,殿内再度只剩他们二人,他垂眸望向榻上的姑娘,深邃的目光直直的看着她,“你在姜家究竟过的什么日子,还不肯跟朕说实话吗?”
谁家的贵族小姐不是自出生起就当成府里的娇客,金尊玉贵的养着,吃穿用度无一不细致,只要不是从娘胎里便带来的痼疾,那就算底子再薄弱,十几年的调养下来,也能养出一副好身子。
可她竟然会宫寒。
素来冷清的男人,开始关心起了她在家中的光景,姜翎月却垂着眼皮,心底丝毫没有受宠若惊之色。
她手攥紧身上的寝被,道:“陛下误会了,臣妾父兄皆在,继母也慈和宽宥,姜家上下无人敢怠慢臣妾,只是臣妾出生时不足月,身子自幼就比旁人要差些,却也并无大碍。”
前世她倒是将自己在继母手底下受到的磋磨诉说了几句,他也确实替她出了气,姜家被他一贬再贬。
她的父亲手中的兵权被夺,后来只在兵部挂了个五品闲职,求到她头上时,她避而不见。
知道这个女儿到底还是跟家里离了心,仕途上彻底绝望,姜邵便开始寄情于酒色上,景泰七年的冬日,春风楼酒醉后失足落水,溺亡于护城河。
皇帝明显要收拾姜家,虽然没有直接罢官,但她大兄在军营的日子同样不好过,景泰八年的秋猎上,被不知是谁放出的箭矢射中小腿,自此跛了足,断了振兴姜家的希望。
对她最为亲近的二兄,死的比谁都早,他是死在景泰七年的春日大比上,受几个世家子挑唆两句,想要靠自身实力,得到皇帝的看中,便主动向前来献礼的北狄使臣挑战,在大庭广众之下,被北狄人一掌击碎了心脉而死。
至此,姜家满门,只剩跛足的大哥跟三个年幼侄儿,继母沈氏也没有笑到最后,在景泰七年冬日跟随父亲而去。
她跟姜翎馨两个入宫的姜家女,说起来宠冠后宫,实际上却连一个家人都没有护住。
过往的教训还近在眼前,姜翎月又还怎么敢跟他说实话。
她从出生时就没了母亲,父亲痛失爱妻,怒骂她生而克母,娶了沈氏生下姜翎馨后,对她这个女儿就更是不待见。
大兄跟母亲感情极深,母亲因生她而死,对她也格外迁怒冷淡,比起她,他对姜翎馨更像是一母同胞的妹妹,关怀宠爱。
二兄则不同,他们兄妹只相差了两岁,幼年又都没有母亲的庇佑,两人很是相依为命了几年,可到底是儿子,二兄十岁时就被父亲送入军营历练,逢年过节都甚少回来,只留下八岁的她在姜家后院受着冷遇磋磨。
那些年她受了不少委屈,吃穿用度上被不断克扣,冬日没炭,夏日没冰,一顿一顿的冷饭喂进嘴里时,姜翎月是有想过,日后自己若是发达了,一定不让姜家人沾她半点光。
但她从没想过要让他们都不得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