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历了9床的事以后,我很久都没能从她死亡的阴影中走出来,我原以为我的内心世界已经很强大了,强大到足够抵挡外界的干扰,尤其是死亡的干扰。经过这一次,我才知道我的内心世界还是那么的脆弱,脆弱到不堪一击,原来我还是惧怕死亡的,我对死亡的恐惧从来就没有因为时间的流逝而变得坦然,一旦真正接触死亡感受死亡时,反而更恐惧更慌乱了。表面的坦然不过是自欺欺人而已,我的善良我的情感迫使我去安慰我身边那些关爱我的人,我在安慰别人但从来没让自己从中得到安慰,只不过是主动屏蔽,一旦屏蔽物消失,一切就又恢复原有的面貌。
儿子最先察觉到我的异常,他表达了他的关切之情,问了我很多问题,但我一个也不想回答,觉得一切都没有意义了,所有的努力不过是自欺欺人而已,死神从来没有因为我的努力而放慢到来的脚步,无论我怎么不想死,终究还是逃不过一个死字,那我努力的意义是什么呢?还是人生本来就没有意义呢?紧接着小D和干妈也看出了我的异常,干妈絮絮叨叨地认为我是去参加9床的葬礼中了邪,要带我去庙里拜神祛邪,而小D从来就不相信世界上有鬼怪之说,她坚信我是因为经历了9床去世时的那些事,让我的内心世界受到了冲击,她觉得那是心理问题而不是鬼神问题。
儿子对我的状态感到忧心忡忡,他知道我肯定是遇到难以逾越的事了,过不了心中的那个坎,但他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事,在面对影响我这么的大的事时,他束手无策不知所措,看我这么长时间都没有返过神来,还一天天的憔悴消瘦起来,他心急如焚却没有半点办法。
他们几人私下商量后觉得解铃还须系铃人,是大哥叫我去的,他是当事人之一,想了解当时现场发生了什么事对我的触动这么大让我如此悲观消极,他们通过我的手机找到大哥,想听听他的想法及当时的情况,我不知道他们具体说了些什么,他们商量的最终结果是让我出去走走,只有走出去,去新的环境接受新的事物,一是让新奇感代替恐惧,二是可以在自然界获得生的力量,他们坚定地认为只有这样我才能慢慢地从那件事中缓过来。
他们说做就做,但儿子和小D都要忙公司的事,根本就没有时间陪我到外面散心走走,而干妈这段时间又感冒了,实在没有办法陪我出去散心,更别说融入大自然了,最后大哥和三弟自告奋勇地说:“他们一直都想组织一个由癌症病人组团去旅游的,但因为一直苦于资金的不足,又没有专业的医生跟行,所以这个计划一直都处在筹谋阶段,没有办法执行下去。”
小D听后,正想说点什么,可她什么都还没说,她的手机响了,接了电话后焦急地对我们说:“非常抱歉,公司遇到一点急事,我们需要马上去处理一下,你们先商量商量,商量好了跟我说一声就行了,钱的事我来解决。”说完她就叫儿子跟着她急急忙忙地走了,留下大哥三弟和我在原地不知所措,我们在一起又聊了一会儿天,他们也因家里有事起身离开了。我以为出去玩的事就这么泡汤了,心里也没有盼望,反倒更加消极地认为,谁会在乎我的死活呢?他们都有他们自己的事要做,公司的事比我的命重要多了,这不一听公司有事两人一句话都不说头也不回的走了,我的命又算得了什么呢?就连儿子也跟小D走得越来越近,我这个亲妈跟他的大好前程相比孰轻孰重在他心里自是不言而喻的了,9床的事不是最好的例子吗?她自己的亲生父亲对她不也一样,在能选择的情况下,人的本性就是趋利避害的,父母对孩子的爱向来都是无私不求回报的尚且如此,孩子对父母的爱难道比父母对孩子的爱更深厚浓烈?我越想越觉得灰心,对生活更提不起半点兴趣,人也就越来越没有精气神了。
干妈是流感,怕把我和小D传染上,她坚持回老宅去了,小D让她把保姆带走了,因为那边的房子有一段时间没有住人了,需要人手收拾卫生,家里就只有我一个人,厨师到点把饭给我送上来,因为他们忙公司的事,也很少回家吃饭,只有我一个人在家浑浑噩噩地不分白天和黑夜地混着日子,见过太多的生死后,我对自己也不再抱什么希望了,一切就这样吧,我再怎么努力也无法改变事情的走向,这时的我消极得连我自己都不认识自己了。正当对生活不再抱任何希望时,儿子兴高采烈地对我说:“妈妈,我有个好消息告诉你!”
“你们公司又有什么新业务做成功了?”我望着窗外不屑一顾阴阳怪气地问。
“跟公司没有关系,小D阿姨放我假了,在我回学校完成毕业论文之前我就不用去公司上班了,等我拿完毕业证后再回公司上班,这段时间我就有空陪你了。”儿子并不在意我阴阳他的态度看着我开心地说。
“你小D阿姨放你假是让你回学校学习的不是用来陪我浪费时间的,我不需要你陪,你还是回学校去吧。”我冷冰冰地看着远方说,现在我心里觉得他自从跟小D一起进公司后,他就不再属于我了。
“看你这话说的,我陪妈妈本来就是天经地义应该的分内事,怎么就变成了浪费时间呢?妈妈,你这段时间没对哟,对我说话这么阴阳怪气就算了?你对小D阿姨也是这样就不好了,随时摆脸色给人看多不好呀,再说小D阿姨身体也不好,而且她还那么忙_____”儿子看着我小心翼翼地说,害怕把我惹生气了。
“你这是心痛你小D阿姨怪我了?”我心里的怒气瞬间又上来了。
“妈妈,还能好好聊天吗?我还是你儿子不?你还把我当你儿子不?”儿子看着我认真地问。
“你觉得呢?你觉得你还是我儿子吗?”我看着他反问道。
“我当然是你的儿子,我是你儿子才会跟你说这些,我们不知道你这段时间为什么不高兴?我们问你很多次了,你就是不说,还给我们脸色看不说还出口伤人,妈妈,我是你儿子我可以忍受你的坏脾气,但是小D阿姨没有那个义务,你知道吗?她帮了我们那么多你都忘记了吗?她也是个病人呀,你想过吗?我是你的儿子,这一点从我出生那一刻起我就是你的儿子,这一生就注定是你的儿子,这是没办法改变的,也是改变不了的,除非你不要我了,不过就算你不要我了,我还是要要你这个妈妈的,没有你我就成孤儿了。”他一脸严肃地看着我说完,然后又笑着对我说:“妈妈,我爱你!我想你也爱我,就跟我爱你一样,你不会想让我成为孤儿吧!”
“你还有你爸呢,成不了孤儿的,再说你不还有小D阿姨吗?她很快就是你的妈妈了,她可比我对你好,我什么都没有,还要成为你的负担,而她不仅可以给你工作平台,还可以让你飞黄腾达成为人上人呢。”我看着儿子冷漠地说,嘴上虽然冷漠,但心里已经有了对小D深深地歉疚之意,我怎么能对小D那样呢?她也是个病人而且还有那么重的工作要做。
“妈妈你吃小D阿姨的醋了?”儿子看着我笑着问我。
“少胡说八道,我才不会吃她的醋呢?她对我那么好,我要是吃她的醋的话,我岂不成了恩将仇报的人了。”我口是心非地看着远处外强中干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