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平之又瞟了田伯光一眼,就见他也好像不疾不徐的样子,一屁股坐在近崖的大青石上,显然不准备立刻动手。也就缓缓给令狐冲解释起来:“你说,他这两坛酒对你来说是大人情?”“那是自然,这如今可是天下唯二的两坛美酒了,怎能不是大人情。”令狐冲说得口水都快出来了。“你能上华山,想必是算准了我师父、师娘会去长安抓你吧?”林平之冲着田伯光道。“林少侠所料不错,田某正是用了这调虎离山之计。哈哈哈,为了这两坛酒,我先到陕北做了两件案子,又到陕东做了两件案子,最后才到的华山来。”田伯光说起来更是洋洋得意。
“两坛美酒,是他偷来的,为此他还砸了人家两百多坛存货。为上了山,他在华山护持的地盘上连盗了七家大户,忍痛大发一笔横财。另外他是江湖闻名的采花大盗,你猜除了钱财,那七家大户的妻妾女眷如果有貌美者,他有没有动过?这一切,他付出了什么呢?付出的是他最擅长万里独行的轻功。除此之外一分钱没花。最后,赚了钱,采了花,打了师父的脸,还得你令狐大侠的一个大人情。你说这笔买卖,他是亏还是赚?”林平之每说一样,就伸一根手指,朝着令狐冲晃了晃。
“啊,这……”令狐冲一时有点不知所措,田伯光听得更是脸色数变。“这还只是他的,还没说你的。”林平之看到这个酒蒙子大师兄一脸迷糊样,不由得心中一叹。“我的,这里面还有我什么事吗?”令狐冲忍不住问。“当然有,他是淫贼田伯光,上次在衡山你与他喝酒,还能说是为了救人迫不得已。如今再喝,你令狐冲的名声也就没了。”听到只是名声有损,令狐冲反倒舒了一口气,“这倒是还好,我令狐冲本就没有什么江湖名声。”
“你是没有,但华山派有,师父有。你以为你的行为仅仅只代表你个人吗?你打了青城派弟子,余沧海没杀了你,你以为是看你令狐冲的面子吗?非也,人家是看师父君子剑的面子,是看华山派的面子。
这世界从来就没有只受好处,不担责任的事情。你受华山派养育之恩,师父师娘传艺之恩,门派庇护之恩,同时也担着维护华山派名誉的责任。
只要你一天还是华山派弟子,那你的一举一动就代表着华山派。江湖人不会说你令狐冲如何,他们只会说华山派弟子勾结淫贼,君子剑弟子勾结淫贼。
你这一口酒喝掉的不只是你令狐冲的名声,还有华山派一百七十年来,历代同门用命换回来的名声,师父、师娘四十年来东奔西走无数次生死搏杀斩奸除恶得来的名声。你真觉得无所谓吗?”林平之说话并不大声,只是喝着酒轻言缓谈。但这每一句话都如霜雪寒刀,激得令狐冲冷汗涔涔。
“哦,还有。那谪仙酒楼老板因此会亏损多少暂且不说,但那个负责看酒窖的伙计,此次肯定必死无疑。那七家大户的钱财损失我也不知道有多少,但如今世俗礼法之下,那些被玷污的女眷也断无活命的可能。你听他说了吗?他是为了你令狐大侠才偷的酒。为了送酒,才做的案。所以如果你喝了他的酒,承了这份情,那这份罪过自然要算在你头上。你喝的也不只是酒,还有数条为此而没的命。你说,如果你是师父,还愿意把灵珊师姐嫁到一个罔顾他人生死,毁坏门派名誉的人手上吗?”林平之眨巴眨巴眼,再补了一刀。心想,能说的我都说了,你要再听不进去就算了。咱是来当师弟的,也不是来当爹的。成年人承担自己选择带来的后果就好。
“啊!”此时,令狐冲突然惊醒,一个不慎竟跌坐在地,眼中尽是恐惧之情。仿佛那两坛泥封蓖箍的不是什么陈香醇厚的美酒,而是勾魂夺魄的厉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