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去陌生人家第一次做客一样,拘谨、客套,大爷吃完饭就到书房练字去了,大妈在客厅家长里短和我聊着,我也不好意思起身离开。
直到大爷再次戴着眼镜从书房回到客厅。
“时间不早了,让小刘早点上去休息吧,以后想聊天有的是时间。”
“噢,对对,小发,这是楼上的钥匙,上去早点休息!”
大妈从抽屉里拿出一把钥匙。
“我……这是......”
“行了,别推辞了,你什么情况我还不知道?你出了这门准备睡大街啊,拿着吧,阁楼闲着也是闲着,有人住还能有点人气。”
大爷大妈的操作有些令我措手不及。
“我......我得交房租,不能白住!”
萍水相逢,咱不能欠人家太多。
“小发,只要你不嫌弃,以后这就是你家,什么房租,大妈不要!”
“这你就不懂了,老婆子,现在的年轻人都要个面儿,好,满足你,一月二百。”
“三百!”
“二百二!”
“二百五!”
“成交!”
唉,谁能想到,有朝一日,我会栖居在大爷的屋檐之下啊!
上六楼,打开门,我仿佛真正拥有了一个家,虽不大却令人倍感温暖:干干净净的老式家具,一尘不染的地板,一条散发着阳光味的毯子甚至在桌子上还摆着两三样水果,我不知道这世上除了我妈会这样待我,谁还会这么做。
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既有感于胖子和小梅的邂逅,又有感于大爷和大妈待我之情深,我毫无睡意,睁开眼,墙上有光亮,是一台崭新的空调。
两天,我和胖子谁也没联系谁,一是人贩子那边肯定没啥消息,二是胖子可能也需要点时间沉淀沉淀。
我这两天过的也算逍遥,跟着大妈早起晚归,逛菜市场、跳广场舞,从大妈那里我才得知,之前大爷脸上的伤不是大妈的杰作,当然,现在看更不可能是贤惠的大妈所为,是大爷自己在楼道里磕的。
有些人不经念叨,一念叨他就来找你。
我不记得这是第多少个被胖子吵醒的早晨了,我的铃声也从“你当了别人的小三”换成了007的片头曲。
“我到楼下了,今天去看看方圆,快滚下来。”
胖子恢复了以往的闷骚气。
“大哥,我不在那儿住了,算命大爷说那里风水不好,让我换地方。”
“他的话你也信,他让你住哪儿,他家风水好,让你住吗?”
“我现在就住他家呢!”
“嗯?”
胖子看我和算命大爷一块出了小区,眼睛珠子都掉地上了,大爷出门向东,又去摆摊掐算这叵测的世道去了。
“你当了上门女婿?”
“我不育,你又不是不知道,哪能坑害老头家闺女。”
“噢,也对!那这到底怎么回事?”
“老头说让我来他这儿住两天,可以替我给雷震子捎个话?”
“什么话?”
“让他帮忙下次打雷劈死一个胖子!”
“行了,要不是胖子,你能天天吃豆腐脑?”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胖子总请我吃豆腐脑了,原来这店的老板和他打赌赌输了,代价是半年豆腐脑免费吃,不限次数、不限人数,赌局是一个女人在店里吃豆腐脑,狗丢了,胖子能不能当天把狗找到。
“老板有眼不识泰山,能怪我?”
胖子又盛了一份豆腐脑过来,老板娘一路目送。
我把那晚被热心大爷捡回家的前前后后和胖子说了一遍,感叹世上有真情,人间有真爱。
“唉,什么世道,我怎么就碰不见能收留我的好心人呢!”
“怎么没有啊,你不正打算被人收留嘛!”
“这个话题稍晚再聊,先去看方圆。”
胖子的车骑出一百多米,豆腐脑店的老板娘依然站在门口盯着,那咬牙切齿的样子,似乎在期盼一场突如其来的交通事故。
病房里弥漫着淡淡的清香,方圆的床前摆放着一束纯如白雪的百合,除了滴滴答答仪器的声音,剩下的只有方圆丈夫的自言自语。
方圆的丈夫看了我和胖子一眼,点点头,又开始自顾自话。
是护士的提议,说讲讲两个人的曾经,可能对病人的苏醒有好处。
他蓬头垢面,两眼凹陷,与之前高端成功人士的形象判若两人,孩子没了、妻子尚未脱离危险,接二连三的打击让一个孤傲的汉子成了眼前的模样。
每次来,我和胖子的心里都会多一份自责,退一步讲,即使方圆无法醒来或者离开这个世界,如果我们能帮他们把孩子找回来,也是对方圆丈夫的莫大安慰,算是给方圆了一个交代。
可现在,我们两手空空,大人、孩子毫无音信。
从医院出来胖子说去他那儿,喝点酒聊会儿。
“这顿酒算我的,你给我搭把手。”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说吧,什么事。”
“你会装声控开关吗?楼道里的那种。”
“这不是物业的活吗?”
“没物业。”
“要给人家当干儿子?”
“人家还得要我啊,将心比心!”
“十个腰子!”
“臊气死你!”
实践出真知,隔行如隔山,原来胖子也是个二把刀,拔错了线路,火星滋滋往外冒,还差点从梯子上摔下来,五个灯泡,从中午忙到天黑。
“就你这技术,我以为今晚能吃上你的电烤腰子!”
“别他妈废话,看着点!”
“啪!”
胖子从三楼跺了一下脚,灯光从一楼亮到五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