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乐捡了一根木棍,在几名戈什哈的搀扶下爬上一座山头,远远看去,远处冲天的火焰亮起,笼罩着整座吴军的大营,火光之中吴军的人马正慌不择路的四散奔逃,慌乱的惊呼声和清军震天的喊声夹杂在一起,连岳乐的位置都感觉到震耳。
清军的精骑在袁州府村民的引路下,直接从吴军大寨背后的山林中钻了出来,吴军毫无防备,直到清军骑兵结阵完毕发起进攻,响起震天的马蹄声时才反应了过来,慌忙报警关门。
但已经太迟了,清军趁着夜色逼近了吴军右寨,攻势一起便快马抢入营门,守门的吴军还算忠勇,奋力抵挡了一阵,全数被清军格杀,但他们的牺牲完全被同袍浪费了,营中的吴军从梦中惊醒,直接便炸了锅,从兵到将都在抱头鼠窜。
少数将领还想组织兵马反抗,清军还没杀到眼前便被溃军冲散,也只能跟着奔逃起来,吴军右翼上万兵马,几乎是遭到清军攻击的一瞬间就彻底崩溃了。
恐惧如同病毒一般,飞快的蔓延至吴军的中营之中,到现在吴军还没搞清楚到底有多少清军杀来,所有人都乱成一团,负责中营指挥的乃是夏国相的心腹爱将,但此时他却根本没在营中,白日里便入城去帮夏国相准备祭祀事宜,夜间自然是直接宿在了城里,此时恐怕还不知抱着哪个女子做着美梦。
吴军的官将大多和他一般,入夜便进了城吃喝嫖赌,袁州一府府城、又是关节要道之处,自古以来便是江南佳丽之地、文物昌盛之邦,泡在城内的温香软玉之中,自然比呆在城外冰冷冷的大营里舒服。
所以如今清军突然杀来,吴军便是兵找不到将、将找不到兵,有心的也没法组织各部抵抗,又被溃军冲击,加之清军四处放火、放马践踏,许多兵将只感觉四面八方都有清军杀来,根本来不及分辨便乱了心神,待清军杀来,中营的吴军精锐们顿时也垮了,无数人马漫山遍野的逃跑着,连回头的勇气都不敢。
“夏国相,无能之辈!”岳乐嗤笑一声,扭头看向吴军左翼大营,只见得左翼的数个吴军营寨也是乱成一团,无数蚂蚁一般的人影在火光之中奔散逃跑着,但有一处营寨却是鼓号齐整,寨墙上射下泼雨一般的铳弹弓箭,将涌向营寨的溃兵统统驱散开,隐隐约约还能听到那边整齐的呼喊声:“止步!冲撞营垒者杀!”
身旁的戈什哈统领也注意到了那支尚有组织的吴军,凝眉问道:“王爷,要不要奴才去传令各部合兵一处,攻破那支吴逆兵马?”
“几万人马,到底还是有几个有本事的!”岳乐冷笑着摆了摆手:“用不着,吴逆全军大溃,一支孤军能有何作为?此战关节便是要快而奇,在吴军反应过来之前出其不意打垮他们、奠定胜局!”
“这支吴军行伍整齐、组织有度,又有营寨作为依托,不是容易啃的,若是和他们纠缠得久了,让吴军各部有了时间整顿重编,我们这不到万人的骑兵,如何与这数万兵马对抗?”
“所以,放着他们不管便是,如今的关键,是要驱赶溃兵扑城,趁着吴军慌乱抢占袁州,袁州一下,这支孤军自然只能退走了……”岳乐侧耳听了听,清军的号声远远传来、岳乐微微一笑:“巴达海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如今就看夏国相有没有和我们巷战的胆子了!”
袁州城的府衙旁一里左右有一处修饰豪华的宅院,乃是前明天启年的袁州知府所修,官衙有朝廷规制,显得“狭小破旧”,那位知府大人便专门开了一笔捐子修了这座宅邸,到了如今,清军据守袁州时成了尼雅翰的将军府,待吴军占领袁州,又成了夏国相的将军府。
宅院内外,满是人慌乱的进进出出,院子里大股大股的黑烟升起,文报地图堆在院中,浇上火油烧个干净,四周夏国相的亲兵目光交汇,个个都是一副惊惶的模样,院中的仆役侍女更是想尽办法逃了个干净。
还穿着一身睡袍的夏国相站在走廊下看着亲兵们收拾着各种各样的东西,大将军的印信旗帜、辛苦找来的珍宝美酒、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炼成的丹药,还有许多搜刮来的金银财宝和为祭祀准备的珍品祭物,便只能统统抛弃在府中了。
城内已是大乱,到处都在呼喊着“清军来了”,吵吵嚷嚷的声音传入府中,夏国相本就因长期服用丹药而毫无血色脸上变得更为惨白,一双眼睛胡乱的转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老山西和几个吴军的将领一起闯进府来,正见夏国相和几个心腹爱将在走廊下站着,老山西等人都是一愣,一名将领飞奔上前,急匆匆的问道:“大将军,您要弃城而走吗?”
夏国相没有回答,眼神有些躲闪,身旁的一名爱将替他答道:“老岳,你也看到现在的情况了,诸军大乱,溃兵涌进城里,袁州城也乱了套,清军还不知来了多少,不如暂且退往萍乡,高副将在萍乡还有万余兵马,足以抵御清军,咱们在萍乡重整部众之后再与清狗决战便是。”
“放屁!”那名将领怒斥道:“你这厮管着城外大营,要不是你躲在城里,城外无人管束,诸军又怎会乱?溃军怎么冲进城里来了?还不是你们管束不严,守门兵将个个都在开小差,趁夜跑出去劫掠发财,城门都没关!”
“大将军!”老山西知道如今不是内讧的时候,赶忙抢上前一步打断了那将领的话:“清军若大举调动,咱们不可能一无所知,此番夜袭的清军必然不多,而且直到现在还没听到多少炮声,想来清军并未携带火炮,乃是轻装而来,只要大将军整肃部伍、收拢溃军,依托城池与清军巷战,必能击败清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