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参将似乎是听闻八旗率先发动进攻,明白这固山贝子不是要让他们去送死,心中稍稍安定了些,当即行礼去整顿军阵,一名八旗马甲策马来到那固山贝子身边,低声用满语问道:“贝子爷,为何不让那些绿营的尼堪先上阵?他们打得两败俱伤,咱们再去摘桃子岂不是更好?”
那固山贝子冷笑几声,问道:“额尔度,你说当年入关之时,天下未定、四方反贼涌动,吴三桂这些乱贼手里还有着数万强兵,为何他们当时不反,如今天下初定,他们反倒要反,而且一反便带动着这么多尼堪反乱了呢?”
额尔度张了张嘴,摇了摇头,那固山贝子叹了口气,解释道:“因为八旗啊!当年的八旗虽比不过太祖年间的骁勇,但对付那些羸弱的尼堪们却绰绰有余,打垮闯贼献贼、威压天下、无人能敌,若非睿王爷志得意满之中举止失措搞得天下大乱,八旗各部只能分散各地镇压据守,哪有三藩出头的日子?”
“可入关之后的八旗是个什么模样?你们都是八旗之中的青壮雄锐,是安亲王专门从前锋营和侍卫营中挑选出来的精锐,如今的八旗变成了一堆酒囊饭袋,你们也是看在眼中的。”
“可这些事咱们自家人知晓就罢了,万万不能让汉人尼堪知晓!”那固山贝子将马鞭朝何参将的位置轻轻一指:“何参将对大清算是忠心,可若是让他知道八旗已不堪战,他还能甘心做奴才吗?若让全天下的汉人都知道八旗不堪战,就算大清还能延续下去,满汉之间谁主谁仆,谁说得清楚?”
“这一仗不单单是为了震慑江西的反贼,也是打给江西那些心存犹豫的汉官看的!安亲王为何要专门把你们挑出来随我一起南下?就是要让你们给那些尼堪造一个假象,我满洲八旗依旧是曾经那个战无不胜、无人能敌的强军!如此,江西那些心存犹疑的汉人官吏才会站在大清这边,如此,咱们才能在朝廷大军驰援之前守住江西!”
“奴才明白了!”额尔度重重点点头:“咱们这几百来个弟兄,从小苦练弓马刀枪,就是为了上阵杀敌的,必不会让安亲王殿下失望,贝子爷一声令下,咱带头冲锋就是!”
呜呜的号角声响了一遍又一遍,义军大营前才勉强集结起一个个军阵,上万人马,铳手置前、弓手压后,步兵立于最后,两翼布置骑兵和火炮,这是清军标准的迎战军阵,对面的清军,大体也是这般布置的。
老山西的心脏却突突跳个不停,战鼓响了一轮又一轮,大营外的军阵却依旧只有个轮廓,兵将乱糟糟的一片,还没开打便已经有人开小差悄悄趁夜逃回了营里,营中也是一片凌乱,老山西亲眼见到几个相熟的绿营军官带着亲兵扛着一个个木箱遁入黑暗之中。
而对面的清军……老山西放眼看去,无数的火把下照耀出的是一个个无比严整的阵势,正在缓缓向着大营逼近,接近义军火炮射程,一队队的火把便骤然熄灭,一个个军阵隐入黑暗之中,秩序井然、分毫不乱。
义军的火炮次第轰鸣了起来,数门大小火炮漫无目的的向着黑暗之中炮击,却完全不知道有没有击中目标,黑夜之中除了偶尔响起的号角和轰隆的脚步、马蹄声外,没有传来一丝哀嚎之声,清军军纪中明令战场喧哗者斩,显然对面的军纪执行得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