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在明末,当年闯王为一流寇之时,四处烧杀、一味裹挟,纵使拥众数十万,也被明军追得狼狈不堪,只余千人遁入商洛山中,几近覆灭,然则闯王痛定思痛,出商洛山后便‘法甚严,附近居民有馈食者,皆不敢受,所食物黑碎而干,以少水吞之,便度一日’,‘至淫夺斩杀之事,则犹未见’。”
“故而前明官绅便有公论‘治闯难,闯人之所附,贼又为散财赈贫、发粟赈饥,以结其志,遂至视贼如归,人忘忠义’,闯王得贫困之民民心,才有了源源不断的钱粮人马,才能一次次东山再起,从商洛山的一千余骑至席卷天下、覆灭坐拥两京一十三省的大明!”
“然则闯王九宫山身亡,各部零散、失去约束,便有‘兵丁斩门而入,掠金银女奴,民始苦之’,闯部从此……便再无复起的可能!”
老山西浑身一震,一直含笑的面容终于垮了下来,黑沉着脸,一双虎目紧盯着侯俊铖,滚滚杀意止不住的涌了出来,忽然又是一愣,双眼微微放空,若有所思的打量着侯俊铖。
侯俊铖却全然不觉,他也一样愣住,脑海之中仿佛劈过一道闪电,冲开这么多天以来一直笼罩着他的层层迷雾。
他还在诉说着,只是这一次却仿佛不是在劝说老山西,而是在自言自语:“还有他们…….不拿群众一针一线……三大纪律八项注意……所以他们才能创造一个个奇迹,从十几个人、一艘小船,到席卷全国,建国伊始,便能以一百年积贫积弱之国,力抗17国联军!”
老山西有些疑惑的看着侯俊铖,正要发问,却发现周围不少官绅都在交头接耳、议论纷纷,不时有人在偷偷瞟着自己,心中顿时一沉,又摆出一副笑呵呵的温煦模样,拍了拍桌子吸引众人注意,笑道:“侯少爷毕竟是个书生,未经世事,清狗将其家眷首级挂在城门上示众,侯少爷定是见了此等惨事,一时心痛如绞,生了癔症,来人!快扶侯少爷下去休息!”
一旁的刘明承悚然一惊,朝那些官绅扫了一眼,面色也沉了下去,当即喝令牛老三和周围的山贼将侯俊铖架住便往外拖拽。
侯俊铖也醒转过来,还要挣扎,刘明承却已抢上前来,一巴掌扇在侯俊铖脸上,将他腮帮子都打得鼓了起来:“侯少爷!不要再胡言乱语了!你们帮着侯少爷去埋葬家眷,找些医师给侯少爷诊治,找间干净屋子让侯少爷休息,若侯少爷出了什么差错,俺让你们也不好过!”
牛老三等人哪里还听不懂刘明承的话中话,趁着侯俊铖被扇得头晕脑昏,几人一起将侯俊铖抬起,就这么抬出了县衙。
老山西这才松了口气,转头看向那些官绅:“侯少爷犯了癔症,但他的一些话倒也没错,咱们义军也是有些规矩的,和咱们合作的官绅便是自己人,对自己人,咱们自然是纪律严明的,可若不是自己人……哼哼,那就好自为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