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俊铖浑身猛然一震,老和尚的话说的再清楚不过了,石含山二十八寨,当年留在此处抗击清军的忠贞营和红营忠勇们死的死老的老,新一代的生长在大明灭亡、满清坐领天下的时代,对前明自然没什么感情,对反清恐怕也不怎么用心,更别说那些半路落草的了。
能安安生生的生活,谁会提着脑袋造反?这一代的青壮中坚好歹还有父辈的影响,再下一代,失去了反清的目标和理想,石含山中红营和忠贞营建起的二十八寨,恐怕就会彻底沦落为土匪窝了,到那时候,便是二十八寨消失在历史长河之中的时候。
所以老和尚才这么看重自己,他是想将自己这个和满清有灭族血仇、只能走上造反道路的侯家人培养成二十八寨下一代的领导核心,以此延续二十八寨的反清事业。
“老禅师,你可真看得起我.....”侯俊铖苦笑一声,看向校场中操练的山贼们:“我可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
“你有胆色有见识,不是寻常书生,更不是永新地方传言的那只会读经书文章的废物.....”老和尚依旧是淡淡的笑着,语气很是笃定:“当年老僧也只是一个矿奴而已,斗大的字不识一个,连自己名字都不会写,躲在清源寺,摸着寺里的石碑学写字,这才被方丈看中,给老僧剃度、教老僧写字学算,如今不也成了管着二十八寨钱粮人丁文册的管家?”
“事在人为,侯少爷读了那么多书,又受过船山先生的点拨,这个道理应该比老僧清楚,有什么不懂不会的,学就是了,不蠢不傻的人,有什么是学不会的呢?”
侯俊铖一阵默然,恭恭敬敬朝老和尚行了一礼,问道:“请禅师指点,在下要从什么开始学起?”
“入了山寨,没有一身武艺傍身是不行的,日后和满清作战,也得有些防身的拳脚.....”老和尚的双目在校场中搜寻了一会,伸手一指:“那牛老三侯少爷你也与他有些交情了,他是农户出身,但不是简单的农户,家里是拜香练拳的,有一身好武艺,你可以跟他学些拳脚刀棍。”
“拜香练拳.....”侯俊铖略一思索,有些讶异的脱口问道:“是白莲教?”
“侯少爷懂的不少.....”这次轮到老和尚有些讶异了,回头瞥了侯俊铖一眼,摇了摇头:“算不上白莲教,明末以来战乱频繁、朝廷税赋沉重,村寨之中的百姓只能拜香结社、挑选青壮练拳脚刀枪以自保乡里,有些拜弥勒、入邪教,便成了白莲教,有些被朝廷招募,便成了弓手社兵、民壮捕役,当然,也有投奔官绅的,就成了官绅手里的团丁。”
“这种结社的村寨嘛,一人出事,人人都脱不了干系,故而一人反便是整村皆反,那牛老三就是这般情况,他不过二十余岁的年纪就当上这马面岭寨的大头目,就是因为他带着三四十个练拳的青壮上了山。”
老和尚顿了顿,意味深长的说道:“这些青壮都是和牛老三一个村子里出来的,他们这些人,除了牛老三的话谁的话都不听,哪怕是老寨主的话也不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