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云吴的心理要稍稍地拐几个弯才能理解。
刚见着或者说重新认识若雪后,云吴给波历的感觉是受了惊那种。他的声音经常处于完全失控状态,不是音量太大大到吓着他自己的地步,就是小到几乎只有他自己听得见的程度。
他们都知道,这个云吴教授最后一次离开上海即赴奥曼之时是五十五六岁,这七年过去了,不知不觉地已经在向上一个属于老年人或者退休人的台阶迈去了,至少在中国国内已经过了退休年龄。而在此之前,他是一个欲为人不知却几乎人人皆知的汪若雪的暗恋者。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跟一个二十几岁跟他的女儿差不多大的女孩子,他显然不敢明恋,但他对若雪的态度却是几乎无法掩饰的。当然了,他离婚了,女儿也出道了,他有投身于新一轮追求的权利。这谁都不否认。也没有人嘲笑他。
当时的章程跟云吴在上海所里虽然接触不多,几乎没有说过什么话,可很少的说话里,他却是对章程毫不客气。当然,那次正是当着若雪的面。那是不上班的时候,在研究所大门口,若雪说:程哥哥,顺路的,你就带带我吧。这时候,一个巨大的声音在章程身后响起:小章,你太太今天不来接你吗?
当然了,这个巨大的声音当然是云吴发出的。
章程想起来了,几天前,他跟素华约了在所门口见,然后他坐她开的车去商场。那天云吴也在所门口,正好也在下班路上。素华还没到,若雪先到了,或者说跟着他从实验室走了过来。
章程当时在吓了一跳之后笑了笑,说:谢谢!
若雪说:谢什么?说话也不知道轻一点。为老不尊。
当时,对的,波利章程记得很清楚,她是说了“为老不尊”的。而云吴说的那话,波历章程后来想过,也不是偶然突发的。却间接地得到了一个“为老不尊”的评语。尽管那时的云吴教授离老还远着点。
可是,现在,他们却走到了一起去。从重新认识若雪之后的第三天甚至第二天开始,云吴好像忽然领悟了。领悟了人生。也许,尽管若雪变成了完完全全的另一个女人,甚至连女孩子都没法说了,可是,在他的眼里,她也许又蒙上了昔日的光环,好像有一个心理学家说过,这叫什么记忆误导。误导也好正导也罢,只要被导者喜欢,情愿,什么都是对的。
对于云吴的第二次追求,而且这回是明的追求,若雪好像并不反感。其实也是的,云吴也是变了一个人了,一个看上去也就四十几岁的东欧模样的男子,还有几分医生气质。要把这个曼努埃尔跟之前已经五十多岁现在应该已经年过六旬的云吴相提并论,恐怕现在这个对女人甚至女孩子更多了几分吸引力。
就这样,很自然的,他们总还是四个人走出来,然后就分成了两组。一组向东,一组就向西。而且分开走之后,有几个人的声音就比之前更大了,一个声音大的当然是云吴,另一个声音大的是娜拉。
那是高兴的声音。兴奋的声音。
跟我走在一起,至于吗?波历有些自嘲地想着。
虽然他对有人喜欢他当然不反感。应该说,每个人对这种状态都会有点那种被称为沾沾自喜的感觉的。飘飘然倒还不至于。忘乎所以更是他时刻提醒自己要注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