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过往的篇章中,我曾轻描淡写地提及,入殓师所承载的,多是世间温情离别的一幕——那些顺应天命、安详离世的灵魂,唯有极少数,是命运弄人的特殊篇章。而我今日欲诉说的,正是这平凡之中蕴藏不凡的一曲,它在我心中,如同沉石,难以释怀。
“老兄,这背后的故事,你可得细细道来,别藏着掖着。”青年的话语中带着几分急切。我无奈地摇了摇头,从衣兜里摸索出那包已略显陈旧的烟盒,取出一根,点燃,深吸一口,烟雾缭绕间,我缓缓开口:“这位老人,姓陆,她的故事,让人唏嘘不已……”
时光回溯至数月前,那是一个春意盎然的季节,万物复苏,生机勃勃。然而,在这充满希望的季节里,殡仪馆却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一位年迈的妇人,她步履蹒跚,眼中闪烁着对未知的忧虑与决绝。
那时,我正因新人小刘的请假而忙得不可开交,领导体恤,便让我暂时放下手中的入殓工作,转而负责接待前来办理丧事的家属。正是这样的安排,让我与陆媪有了那段难忘的交集。
初见她时,我的心中不禁涌起一股酸楚。她的衣着简陋,尤其是那条单薄的裤子,布满了岁月的痕迹,补丁层层叠叠,仿佛诉说着生活的艰辛。在这个物质充裕的时代,她的装扮显得格格不入,如同被遗忘在角落的古董,诉说着过往的沧桑。
但正如古语所云:“来者皆是客。”我并未因她的外表而有丝毫怠慢,反而以更加温和的态度接待了她。她告诉我,她姓陆,此次前来,并非为他人,而是为自己。她预感到自己的时日无多,担心身后之事无人料理,因此希望殡仪馆能在她离世后给予帮助。
听到这里,我心中不禁生疑。按理说,像她这样年岁已高的老人,理应有儿孙绕膝,享受天伦之乐。为何她会落得如此境地,需要提前与殡仪馆做此安排?带着这份好奇,我小心翼翼地询问了她的家庭情况。然而,陆媪只是沉默地望着我,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苦涩。最终,她从衣兜里掏出一块皱巴巴的手绢,里面包裹着几张略显破旧的纸币,那是她全部的积蓄。
“小伙子,我从未踏足此地,不知这些钱是否足够。我这一生孤苦无依,若我离世后无人收殓,这些钱便作为我的丧葬之资吧。”她的声音颤抖而微弱,却透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坚韧。
我深知,这里并非倾诉衷肠之所。于是,我向同事王姐打了个招呼,便带着陆媪离开了殡仪馆,找了一家简陋的面馆,为她点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在饭桌上,她终于敞开了心扉,向我讲述了她的故事。
原来,陆媪并非无儿无女之人。她膝下有三子两女,本应是儿孙满堂、享尽天伦之乐。然而,世事无常,她的子女们为了争夺家产,不惜反目成仇。最终,他们只留给陆媪一个偏远的农村小院,便再无音讯。在那段孤独的日子里,陆媪曾无数次想要放弃生命,但命运似乎并不打算轻易放过她。
就在她最绝望的时候,一只纯黑色的流浪猫闯入了她的世界。这只猫瘦骨嶙峋、步履蹒跚,与陆媪同病相怜。尽管世人皆传黑猫不祥,但陆媪却对它一见如故,将它带回家中悉心照料,并取名为“长生”。在长生的陪伴下,陆媪重新找到了生活的意义与乐趣。她每日早起为长生准备食物,偶尔还会带回小鱼给它解馋。每当长生吃完后依偎在她怀里喵喵叫时,陆媪都会感到前所未有的心安与满足。
然而好景不长,一次意外让陆媪再次陷入了困境。她在去早市的路上不慎摔倒被送进了医院。医生告诉她需要住院治疗以防留下后遗症但陆媪心系长生担心自己住院期间无人照料它便执意要出院。然而最终她还是被好心人和医生说服勉强住了几天院。当她满怀期待地回到家中时却发现长生不见了踪影。
陆媪心急如焚四处打听长生的下落甚至询问了邻居。幸运的是其中一位邻居告诉她曾在陆媪住院的第二天看到长生独自跑出了门但之后便不知去向。听到这里我不禁想起了那句老话:“狗是忠臣猫是奸臣。”但在我看来长生并非如此它或许是因为担心陆媪的安危而外出寻找帮助或许是因为无法承受失去陆媪的痛苦而选择了逃离。
然而无论真相如何陆媪对长生的思念与担忧却日益加深。她告诉我她之所以提前来到殡仪馆并非真的担心自己死后的安排而是害怕自己离世后长生无人照顾。她希望我能帮她找到长生并承诺无论生死都会照顾它直到最后一刻。
听完她的故事我不禁为之动容。在这个物欲横流的时代像陆媪这样纯真善良、重情重义的人已经越来越少了。我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帮助她找到长生并让她在余生中能够安心地享受与长生的陪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