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漠安翻手机的手没停,问她:“你一个人能应付?”
苏苒压低声音:“没事的,都是这么过来的。”
许漠安手停住:“不给孩子的爸爸打个电话吗?”
苏苒局促:“他工作在外地,远水救不了近火。”
潘义铭的公司是家族企业,这几年制造业不好干,工厂越搬越远。他们结婚的第二年,就在吴市建了个新厂。星星还小,苏苒也不愿意离开荣市,两人便开始了异地生活。
聚少离多。
她和潘义铭,越往后越疏离。苏苒本不是事事报备的性子,现在离婚了,她更不会去提一个字。
许漠安听着,也不多问,淡淡说一句:“等挂完水吧,我送你们回去。”
两瓶水结束,时针已经指到十一点,星星手里捏着玩具,倒在苏苒怀里沉沉睡去。护士拔掉了针头,许漠安抱起星星,放进了推车里。
星星平时身体也是皮糙肉厚,鲜少来医院。一瓶水挂完,效果出奇得好,再没有喊肚子疼。苏苒心里的这块石头落地,而另一块石头却被一百吨的大吊车妥妥悬在空中,惴惴不安。
许漠安一直陪着,却也没闲着,期间还开了个电话会议,又接了几通电话。他堂堂一个律所的高级合伙人,不用猜平时也是日理万机。
看着许漠安一会一个电话地走近走远,旁边另一位妈妈搭话:“你老公干什么的呀?这么晚了还这么忙?”
“是呀,这个当爸的真不错,这么忙还陪着孩子,看我老公一点忙都帮不上。”另一个妈妈也感叹一句。
苏苒尴尬,只能笑笑。
纵然再傻,对自己这么个不相干的人,许漠安整晚都接来送去陪上陪下,苏苒也明白,这远远超出了普通同事间的界限。
她早已不是二十岁的纯情小姑娘。这个年代,人心不古世风日下,脑子不得不先往歪处拐一拐。
可从外表到内心,就算剥掉三层皮,苏苒也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魅力,没见几面就能吸引人家。一个是大家嘴里的“男神”,律所精英,一个是拖着孩子的已婚妇女,还没转正的小行政。
一百八十竿子,都打不着。
下楼的功夫,她慢慢给自己摆事实讲道理,最后的结论只能是,第一,今天事出紧急,赶巧被许漠安碰上了;第二,他外冷内热,碰上了就会管;第三,因为孩子激起了他的同情心,管了就会管到底。
总之的总之,就是她和星星看着太可怜,换任何一个人都不会袖手旁观。
下决心离婚后,这是第一次苏苒开始严肃审视自己的处境,真的有这么惨吗?也许在外人看来,是有点悲哀。一个人,带着娃,小行政一枚,老公不在身边,娃又生病了,还是大半夜……
想通这点,苏苒也坦然了。想啥呢,就算倒贴,人家也看不上呀!
胡思乱想中,到了医院大门口,许漠安紧走几步开口:“外面冷,你们在里面等,我把车开过来。”
抱星星,收推车,关后备箱,一切都自然默契。一会儿工夫,车子又行驶在寂寥的夜色中。
停下车,已是深夜,想通了的苏苒,和许漠安挥手告别。
“许律师,今天太麻烦您,改天再好好和您道谢。”她话里少了些踌躇,多了点坦然的关心,“您明天还要出差呢,早点回去,路上小心开车。”
“好。”回答仍旧简洁。
车子滑出一道弧线,渐行渐远。
苏苒转回头,叹一口气,心上多揣了份不知该如何安放的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