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女人警告过我们,天鹅羽毛编织的衣服被施加了归巢咒,在黄昏时刻,必须回到卧房的床单上才能脱下来,否则变身就无可逆转,并表示这是一个秘密,一旦公开魔法也会消失;”
“当时的我们一致认为,这是那个女人的示好,或许她真的想做我们的母亲;”
“接下来是最欢乐的时光,我们在空中飞翔,没有丝毫的恐惧,森林、山隘、湖泊以及无人区,我们的冒险距离越来越远;”
“终于,父亲回来了,我们将这个秘密隐瞒下来,并没有向他分享;”
“佩力是我们当中最顽皮的,他总喜欢恶作剧,总想看看父亲惊慌失措的表情;”
“于是,他在某一天穿上了天鹅羽衣,在父亲外出打猎的时候于身后尾随……他为自己的愚蠢付出了代价,父亲…我是说父亲……他…他在一无所知中……杀…杀了佩力……”
诺曼的语气逐渐哽咽,过往的悲痛记忆令他垂泪哀伤。
巡城队长也沉默起来,身边的修女捂住嘴唇,非常共情,唯有柯恩不动声色,至少不见愤怒,因为事实真相还不圆满,他了解得还不够多。
只听诺曼继续道:“佩力的死令我们兄弟感到害怕,也让我们知道死亡并不能破除变身,因为天鹅羽衣牢牢的披挂在佩力的身上……”
“更可怕的是,父亲在黄昏时刻才将佩力的尸体带回,他已经没可能变回来了,他在所有人的面前就是一只天鹅!”
“当晚,父亲让厨师准备天鹅肉,那是贵族才能享用到的佳肴,我和兄弟根本不敢吃,那是佩力的肉,我们做不到。”
“所以,我们故意拉肚子。马尔科是我们当中最会放屁的,他放得又长又响,还富有节奏,也多亏了他,我们才能离开餐桌……”
“当我们回来的时候,父亲很开心的吃完了,一整盘的天鹅肉都没有浪费!我和兄弟们知道,佩力再也回不来了,然而父亲却没有留意到这一点。”
“因为他的孩子太多了,八个与七个又有什么区别呢?”
“经此一事,我们所有人都不知道怎么办,我们害怕极了,我们不知所措!有人提议将各自的天鹅羽衣烧掉,我们不能再错下去了。”
“可有人反对,他认为错的不是物件,而是人!是佩力的疏忽大意导致的结局,我们所有人都应该反省。”
“不论如何争吵,我和兄弟们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那就是佩力的消失终有一天会被父亲发现的,在此之前我们该怎么办?”
“我们没有人可以求教,唯一知晓天鹅羽衣秘密的成年人,只有那个女人,只有她能给予我们意见……”
诺曼的表情愤恨起来:“这实在是愚蠢极了!我们不该相信她!”
话刚出口,他又变得颓唐懊悔:“可是晚了,一切都晚了……”
“我们将佩力的事情告诉了她,她吃惊极了,这个时候才意识到少了一人!我们被她的表情蛊惑,更加害怕自己的罪过无法弥补,一旦让父亲知道,他吃了自己的孩子,整个家庭都会崩溃的。”
“为了隐瞒真相,那个女人愿意帮助我们,她表示佩力的失踪必然会被发现,所以我们要营造一个虚假的意外,让佩力再死一次,死在森林当中……”
诺曼的语气几近崩溃,他大吼起来:“这样!我们就能开启葬礼,将事实真相掩埋!”
“那个时候的我们根本没有主意,我们不知道正确与否,也不知道错误有多大!我们唯一惊惶的的是佩力已经死了,又如何让他再死一次?”
“那个女人的建议非常恶毒,她让芬恩去假扮佩力,不论是身高还是长相,甚至说话的语气都能模仿得惟妙惟肖,除了后腰有一颗痣,极难被人识破。”
“于是,我们的计划展开了,那是全家出游的一天,我们去郊外的山坡上野炊,芬恩假扮佩力,在附近的丛林里失踪,父亲和他的仆人去里面寻找,我们也一同尾随……”
“如果按照计划那样进行,芬恩需要营造被牡鹿追逐的戏码,他要暴露在父亲的眼前,然后再从山崖上消失,以此表示坠落而亡。”
“实际上,这个时候的他应该穿上天鹅羽衣,父亲不会发现,因为他有足够的间距从视野中脱逃。”
“可是意外发生了,他,他竟然摔死了?!真的摔死了!我们所有人都想象不到!”
“父亲哀伤极了,竟然没有发现他的孩子已经消失了两个人……”
“更害怕的是我们,我和兄弟们都不知所措起来。马尔科是我们当中第一个警醒的,他意识到那个女人的不对劲!他想将真相说出来!”
“呵,呵哈哈哈哈哈——”诺曼大声苦笑,“真相?!什么真相?在一个父亲最悲伤的时候,告诉他是自己吃下了自己的孩子?”
“马尔科没办法说出真相,它的代价太大了。”
“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将矛头指向那个女人,我们所有人都认为,如果不是那个女人赠予了天鹅羽衣,佩力与芬恩就不会死!”
“我们展开了属于自己的报复,准备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去恐吓那个女人。”
“那个时候的我们愚蠢极了,竟然相信鬼怪从阳台爬入的故事,便准备用同样的手段来让女人出糗。”
柯恩的脸色非常古怪,同一时间巡城队长也是如此,旁边的修女甚至叹了一口气。
就连诺曼也不自然起来,愤恨的表情都维持不住了。
“珀西瓦尔是第一个进去的,埃文是第二个,格雷是第三个,我和马尔科留后,艾丽西亚太小了,她留在房间里睡觉,什么都不知道。”
“我们都认为计划完美无缺,一定能给那个女人带去心理阴影,可是……状况还是发生了,珀西瓦尔刚刚爬进去,埃文都还没跟上去呢,他突然就从阳台上摔了下来。”
“珀西瓦尔的小腿摔断了,伤势非常严重,吵闹声惊起了父亲,我们不得不连夜寻找医师。”
“在接下来的养伤日子里,珀西瓦尔发起了高烧,说着谁也不理解的胡话,我们所有人都束手无策,只能一遍又一遍的换着汤药,静静地守候在身旁。”
“在此期间,马尔科有了新的主意,他要冒险使用天鹅羽衣,趁着白天的光景寻找帮助。”
“马尔科意识到仅凭我们的力量是不足以解决问题的,如果真相不能告知给父亲,那就告知给一个能够帮助我们的人!”
说到这里,诺曼将目光落在柯恩的肩头上,那里有一柄高高的剑把。
柯恩心领神会,知晓对方想要说什么。
然而,诺曼垂头丧气,显然接下来的故事并不乐观。
“马尔科没有在黄昏之前赶回来,我们找不到他,他也没有传回任何消息,我和埃文、格雷吃惊极了,格雷甚至认为马尔科跑了……”
“因为属于他的床单不见了。”
“埃文的脾气非常急躁,根本不会冷静思考,只认为如果带着床单就能避免无法恢复的难题,那么自己也可以!”
“我们不知道马尔科在离开之前是怎么做,所以在为埃文做准备的时候,我们将床单塞进包裹,挂在埃文的脖颈上,这样他变形的时候就能随时带在身边。”
“于是,埃文也出发了。”
“急性子的他并没有让我们失望,他在黄昏之前赶回,诉说着自己的遭遇——埃文成功的在坎帕尼亚境外,遇到一个能够帮助我们的人。”
“对方是一名老女巫,给了埃文一个巫毒娃娃,只要将愤恨之人的姓名用莎草纸贴上去,再于火盆里焚毁,对方就会受到报复;不过,如果将巫毒娃娃供起,写上其他人的名字,对方的伤痛就能治愈……”
“埃文想要写上珀西瓦尔的名字,因为他的高烧持续不退,我和格雷则想写上那个女人的名字。”
“争吵让我们面红耳赤,埃文又一次爆发,直说这是他找来的东西,理应由自己处理,于是写上了珀西瓦尔的名字。”
“就这样又过了几天,珀西瓦尔真的恢复了,他的痊愈速度让我们惊喜不已,健壮得就像公牛,被踩到脚趾都不疼。”
“当时的我们并没有多想,埃文得意洋洋。”
“可是又过了几天,就在一个夜晚!珀西瓦尔发疯了,他的眼睛红得可怕,竟然将同屋的埃文掐死了!”
“他闹出的动静让我们所有人都惊醒,父亲早就疲惫不堪了,家里的仆人也纷纷离去,我们的堡垒如同鬼屋,周边的农户议论纷纷。”
“我们努力压制着珀西瓦尔,可是这个家伙不知疼痛,就连父亲都控制不了。那个时候,格雷想起了巫毒娃娃,他找到了它并丢进壁炉里焚烧,希望用这种方法让珀西瓦尔恢复。”
“不!那根本不能恢复,老女巫说过,焚烧只会施加报复。”
“珀西瓦尔死了……没有任何呼吸,就那么倒在父亲的怀里。”
“格雷为此内疚,他是我们当中最脆弱的,无法忍受杀死兄弟的痛苦。”
“因此,格雷将巫毒娃娃的事情以及曾经的真相,说给几近崩溃的父亲……父亲彻底疯了。”
“从那以后,格雷也不见了,我和艾丽西亚在湖泊边上发现一些足迹,我不太确定是不是格雷,或许愧疚的他选择了自我了断。”
“最终,活下来的只有三个人,那就是我、艾丽西亚以及那个女人……”
“没有任何选择以及办法的我只能鼓起勇气,我要弄明白那个女人到底要干什么?她毁掉了这个家,毁掉了理应存续的幸福!”
“而那个女人只说了一句话……”
诺曼看向柯恩,用非常慢的语气一字一字的说道:
“还没有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