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英懒洋洋地蹲在树荫下的花坛上,庭院中央钟满手中抓着只母鸡不停在秀英眼前晃动,嘴里还念叨着:“我的小乖乖,秀英,你看这是什么?快来吃!嘬嘬嘬。”
廊下的颂拉芸掩嘴笑道:“先生是在喂黄鼠狼还是喂鸡?怎么还嘬嘬嘬的。”
钟满嘿嘿干笑了两声,母鸡被眼前黄鼠狼吓得心惊胆战,伸长脖子回头作势啄钟满,钟满一阵手忙脚乱,母鸡趁机扑腾两下翅膀一跳一跳地逃之夭夭。
小颂拉栩被钟满这幅滑稽的模样逗得咯咯直笑,拍着小肉手扑进妈妈怀里。
堂内传出一声冷哼:“手无缚鸡之力!”
秀英舔舔爪子,一溜烟钻没了影。
钟满尴尬地向堂内施礼道:“敢问前辈,秀英平常爱吃些什么?”
水姨漫不经心言道:“老身困了,要去午休,你自己琢磨吧,若连驯服只畜生这点小事都办不好也休怪我不教你本事!阿苦,扶我进去。”
颂拉芸想了想,道:“先生莫急,秀英乃天地间灵物,一般家禽怕是入不了她眼,我倒是养了些不常见的玩意儿,先生不妨随我去挑一两只来,看看合不合她胃口。”
钟满大喜称谢,颂拉芸将栩儿交给丫鬟,领着钟满穿堂过室走入一进侧院。
钻入怪石嶙峋的假山,颂拉芸扳动隐秘处机关,洞壁上裂出一条堪许一人侧身通过的石缝,钟满随颂拉芸钻了进去。
暗道虽狭窄,但显然设计过通风,倒也不致使人气闷。钟满紧随颂拉芸身后,隐隐嗅见颂拉芸发间芳香,黑暗中竟感到一阵心旷神怡。
顺着石阶,不多会便下到一处相对宽敞的场地,顶上开有一个天窗,直通假山上不引人注意处,正值午间,阳光由上射入,形成一道光柱落在地面。
就着光柱,钟满看到四周石壁上有三道门,颂拉芸带着钟满走入其中一道门,点着烛火。密室角落摆着三口大缸,隔着缸壁能听见里面隐有悉索声。
颂拉芸手持烛台,似是玩笑般问钟满:“先生何不开盖一睹缸内何物?”
钟满忙不迭摆手:“城主所好在下已有领教,这里面怕不是虫便是蛇。”
颂拉芸眉头微蹙佯怒道:“什么叫‘城主所好’?说得像我成天就爱跟毒物打交道似的!”
钟满心说难道你不是吗?看着颂拉芸假装生气的模样甚是可爱,话到嘴边却讲不出口,怕她真的恼了。
颂拉芸见钟满傻站着不动,娇嗔道:“我可是在帮你哟!你发什么呆,到底挑不挑?”
钟满一揖到地:“城主娘娘,仙女姐姐,好事做到底,小生确是心里七上八下不敢揭盖,有劳动一动芳手,我在一旁看着便是。”
颂拉芸笑得花枝乱颤,“又是娘娘又是姐姐,你这大夏天使真如嘴抹蜜糖一般!”白了钟满一眼,伸手揭盖。
钟满伸头一瞧,缸内爬满了叫不出名的各种甲虫,看得钟满头皮发麻,赶紧让颂拉芸盖上。
颂拉芸又揭开第二口缸,里面一条通体黢黑头顶肉冠的大蛇正在吐信子,方才那悉悉索索的声音怕就是蛇鳞摩擦发出的,钟满吓了一跳,不由自主往后退了两步。
颂拉芸噗嗤一笑,低骂了句真没用,又去揭那最后一口缸。
第三口缸里是只海碗般大的蛤蟆,双眼赤红,背上疙疙瘩瘩泛着紫光。
“怎么样,挑好了吗?可要再依次看一遍?”颂拉芸似笑非笑地看着钟满。
钟满赶紧婉拒,想了想,道:“这蛤蟆模样甚是丑陋,恐秀英不喜,虫儿又太小,怕是填不饱她肚子,就中间这条蛇吧!”
颂拉芸嘁道,“你倒大方,可知养这条蛇费我多少心血?”下手却无丝毫犹豫,将黑蛇抓进布兜。
二人出得假山,钟满往地上看了一眼乐道:“你还真知情识趣,省得我们再去寻你。”却见秀英早不知从哪钻了出来,竟在山洞外悠哉悠哉地等他们,也不知是此物通灵感应到毒物自己找到这里,还是一路跟踪二人顺藤摸瓜尾随至此。
钟满强自镇定地接过颂拉芸递来的布兜,放在地上小心翼翼地解开袋口绳索后退往一边。
秀英目不转睛地盯着袋口,不多时,一只鸡蛋大小的蛇头吞吐着火红的信子从袋口探出。
秀英发出一声欢愉的尖叫,跃上一旁卧石,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大蛇。
大蛇儿臂般粗细的身子从布兜中缓缓钻出,它也发现了秀英的存在,额上肉冠似因充血变成了殷红色。
秀英居高临下,大蛇坐地蓄势,一鼬一蛇隔空相持着。
钟满见大蛇腰口比秀英粗壮,身长更是秀英的八倍不止,不由暗自后悔还是应该挑那只蛤蟆。正想着万一秀英被大蛇吃了自己还不知该如何向水姨交代,大蛇骤然发难。
大蛇身体向后缩了一下,接着如机簧般弹出向秀英扑去,嘴巴张大到不可思议的角度,似要一口将秀英吞下。
眼见巨嘴至眼前,秀英蓦地从卧石上拔地而起,堪堪避过细长的蛇牙,两只后足在蛇头上一蹬,借力站上卧石上方的枝头。
大蛇在空中无处着力,被秀英蹬得撞在卧石上,似是有些发懵,仰起头左右吐了会信子,发现秀英上了树,一卷身子顺着树干迅速向上游去。
秀英见大蛇追来,又发出一阵兴奋的叫声,扭头钻进枝叶繁茂处。
钟满已看出秀英实力在大蛇之上,此刻只是在撩拨大蛇玩,稍稍放下心来,又觉左臂一松,原是颂拉芸方才紧张地扯住了自己衣袖。
钟满逗趣道:“你不是说养这条蛇耗费了许多心血?那么此刻究竟是希望鼬胜蛇还是蛇胜鼬?”
颂拉芸狠狠瞪了一眼钟满,“你还好意思问我,是谁置人家与这两难境地?切莫负我!”话说出口又觉不妥,自己闹了个大红脸。
树冠上一阵打斗声,树叶纷纷落下,钟满和颂拉芸忙抬头寻找秀英身影。一道红光划过,秀英衔着蛇尾从树上跃落地面。
大蛇肉冠上流着血,颈间和尾梢的鳞片也少了好几处,两眼死盯着秀英,嘴里发出嘶嘶声。
端坐五尺外的秀英仍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还抽空舔了舔爪子。
大蛇似是被彻底激怒了,原本通体黢黑的身上竟显现出鲜艳的花纹。猛然,大蛇张开嘴,一柱毒汁向秀英激射而去。秀英不慌不忙,张开小嘴照单全收,须臾间毒汁已尽数下肚,秀英如饮甘霖,神情似乎十分惬意。
大蛇未料到这杀手锏不仅伤不到秀英半分,居然还被她喝了个干净,不禁生出惧意,趁秀英低头舔舐洒落地上毒汁的空档,扭头往灌木丛中钻去。
秀英此时意犹未尽,哪能放它溜走,叼住蛇尾将它拖了回来。大蛇作困兽之斗,张开大嘴欲与秀英拼命,秀英避开毒牙,一口死死咬住大蛇七寸,任大蛇在地上左右翻腾就是不松口。没一会儿功夫,大蛇停止挣扎,头顶肉冠不知何时瘪了下去,身上花纹也逐渐褪去。
秀英仍是咬着大蛇咽喉不放,随着腹部起伏,似有物汩汩而下,竟是在吸蛇血!半晌,直至小肚子圆滚如球,这才心满意足地枕着大蛇僵硬的身体睡去。
钟满小心翼翼地将秀英捧起。这家伙填饱了肚子,变得沉甸甸的。颂拉芸看了眼地上的死蛇,幽幽对钟满说道:“接下来就看你的了!”
傍晚时分,钟满昂首阔步走入水姨下榻的院落。
堂上的水姨放下茶盏,看了一眼钟满,淡淡道:“事情办成了?”
钟满充满信心地一笑,抬起右臂,手掌平摊。衣服下出现一个鼓包顺着衣袖向前移动,不一会,秀英出现在钟满的右手掌心。钟满又抬起左臂,秀英乖巧地埋头钻回袖口,不一会又从左臂袖口露出小脑袋。钟满指指自己的头顶,秀英复又钻进衣服,顺着钟满的脖子爬上头顶站在发髻上。
水姨冷笑一声,“你是演杂耍与我饭后消遣吗?”嘬嘴发出哨音。秀英跃下地来,三蹦两跳来到水姨身前,倏地站上水姨肩膀,任钟满如何呼喊都不再理他。
颂拉芸打圆场道:“水姨,钟满只与秀英相处了半日,哪及得上您与秀英感情深厚,能有此小成已属不易,我看这关算是过了吧!”
水姨看向颂拉芸,语带双关问道:“那你呢?你又与他才相处几日?”
“水姨!”颂拉芸脸一红,伏在水姨膝上撒娇。
“你还是个丫头啊!”水姨缓缓拍着颂拉芸背心,眼中透着慈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