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清寒伸手握住这胡作非为的发带,倾身替周行云整理飘乱的碎发。
看着这近在咫尺的面庞,叶清寒顿时有些恍惚,许多年未曾这般注视过周行云了。
犹然记得第一次近距离观察他,是在个风雪交加的夜晚。
那日自己心血来潮想去找他切磋一番,也顾不得什么礼数,直接翻墙溜进了他的院子。
寻了半天,最终在周行云的房间里找到了他。
九岁的周行云晕倒在地上,一件衣服被血染红,后背有道触目惊心的刀伤。
那时的他气息弱的仿佛下一秒就会断气,自己顿时慌了神,连忙给他喂丹药,翻回自家院子找敷药给他包扎。
怕弄疼这人,自己还全程蹑手蹑脚的像个小偷。
做完这些,只觉得浑身都快散架了,就趴在床榻边看着熟睡的周行云。
少年眉眼如画,是很标致的清冷长相,只是还没长开,脸上有些婴儿肥,不过很可爱。
当然也仅限于睡着了,周行云清醒的时候那双眼睛淡淡的,看不出半点童真。
“娘亲,别走…”
周行云梦魇了,死死抓着自己就不放手。
就这样,周行云抓了自己一晚上,自己也是第一次守一个人一晚上。
也是自那之后才知晓,周行云会去生死擂,每月都要去一次,每次都伤痕累累的回来。
毕竟还没分出胜负,以防周行云在这之前死掉,便给他送了点灵石,不希望他再去冒险。
可每次都会被周行云给退回来,所以之后便放弃了这个念头,只敢偷偷的给他送点丹药。
当时是怎么想的呢?
周行云可真惨,旁系的日子可真苦,他可是自己的对手,不能让他出事,就帮帮他吧……
想到这里叶清寒不由得苦笑,那时的自己也才九岁,哪懂什么情爱,难免将心中一切情感都归咎于同情。
可如今仔细回想,哪是什么同情,不过是动情而不自知罢了…
以至于常觉亏欠,自责当初未曾救他于水火……
叶清寒就这样定定地望着周行云,眼中后知后觉的心疼与爱意再也藏不住。
月轮升起,银辉洒落,铺满整个院坻。
彼时周行云入定结束,一睁眼便看见盯着自己的叶清寒。
清辉照在叶清寒身上,纤尘不染,宛如神明,只可远观……
周行云思绪一片空白,呼吸不受控制的紊乱,周遭一切都在此刻停下,唯有一颗心脏,止不住的狂跳。
叶清寒眼中汹涌的爱意仿佛要溢出来一般,溺的周行云不知所措。
叶清寒情不自禁开口:
“今晚的月色甚美。”
此刻,一潭死水泛起点点涟漪。
周行云望着叶清寒的眸子,鬼使神差的回了句:“的确,很美。”
这样暧昧的氛围并未维持多久,周行云率先一步起身,拉开距离。
“找我作甚?”
“打一架!”
“来。”
多年目的终于实现,叶清寒嘴角上扬,利索拔剑,爽朗的声音响起:
“我不会手下留情。”这是对对手最起码的尊重
“嗯。”
很快,两人便打在一起,叶清寒传承问剑宗一脉,剑招大开大合,气势磅礴。
周行云传承长明宗一脉,剑招灵活飘逸,轻巧如风却不乏凌厉。
周行云身法灵动,断尘剑巧妙攻至叶清寒身前,叶清寒抬剑反转,顺势袭向周行云腹部,周行云侧身抵挡,踏清风拉开距离。
不过一瞬两人便以过了三招。
叶清寒无疑是了解周行云的,一招一式直逼薄弱点,周行云面色冷静,见招拆招,灵活躲闪。
两人身形交错,剑光闪烁,攻防有序,在月光下来回较量。
叶清寒凌空一跃,断水势如破竹,剑气化为长龙,朝周行云俯冲而来。
周行云手腕一转,断尘速如闪电,清风诀第六式,飓风卷起直抵长龙。
“砰”
两道剑气抵消,余波袭来将其击退分离,不过一息,两人又冲至对方,扭打在一起。
两人只拼剑术,不拼境界,算是旗鼓相当。
两道白色身影不停交换位置,截然不同的剑招不断变换,一时难分胜负。
叶清寒越战越勇,招式越发强势,带着断水的寒意,打得人措手不及。
周行云运起心法四处躲避,剑招变化由柔克刚,削弱强悍的剑意。
周行云有些累了,想速战速决,变守为攻,清风诀六式轮番上阵,断尘出招越发迅速,想打个出其不意。
叶清寒连忙调整战略,断水接连抵挡,变攻为守。
两人又纠缠在一起,打得难舍难分。
周行云实在累了,干脆不抵抗,长剑松手落地,哐当一声,气得断尘剑灵飘出来骂娘。
叶清寒尚未收力,眼见就要一剑封喉,吓得他强行制止,剑锋一转,硬生生憋了点内伤。
“我输了。”
叶清寒无奈,好不容易打得痛快,这人又不愿了。
“等你境界稳固后,我们再打。”
周行云焉儿了吧唧:“不打。”他是真有些累了。
叶清寒早就习惯了,今日算是打了一场,他心里也畅快,自然不会管周行云这点小性子。
打得太久,他其实也有些累,如今正是五更天还未天亮,于是决定留在长明宗待一会儿。
“周行云,能去你屋子里讨杯茶吗?”
周行云领着叶清寒回屋,自顾自上床就要睡觉。
叶清寒看着空空如也的茶壶陷入了沉思。
罢了。
他好歹是世家公子,沏茶这种文雅之事,自然也学了个一星半点。
于是,叶清寒强忍着喉间干涩,亲自动手开始乖乖沏茶。
周行云也没睡着,虽然很累,但出了汗有些不舒服,干脆起身运风刮点凉意。
叶清寒喝茶静心,周行云打坐休息。
两人一时无话。
叶清寒率先交谈:
“明日我再来,如何?”
“不必。”
“身为家主,可还习惯?”
“还行。”
“上次院中的桃树,怎么不见了?”
“死了。”
“人间历练,你可会去?”
周行云这次没有正面回答,他其实不太想去,可若是小师妹要去的话,他应当会去的。
“可能。”
叶清寒一噎,这人态度这般冷淡,直接把天聊死了。
忽而一瞥,发现了房梁上的棕绳,叶清寒不由得好奇,这绳子像是用来上吊的。
“这是何物?用来做甚?”
“上吊。”
?
“你要上吊?周行云,你别告诉我你想自缢。”
周行云不懂这人干嘛突然情绪这么激动,可还是如实回答:
“是又如何?”
叶清寒气急,将茶杯重重一放,拂袖而去。
周行云想不通这人怎么又生气了,天天不高兴。
这辈子是生气鬼投胎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