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世界是虚假的，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毫无意义，那活着是为了什么？”

白染从梦中惊醒，脑海中的声音却一直挥之不去，这声音如同蟒蛇一般死死缠绕着他的灵魂。

已经是第十个夜晚了，神秘的声音总是在寂静的深夜出现，白染坐起身，透过窗户凝望着屋外月光撒下的点点亮斑。

十天前，白染一如既往地入睡，作为一名初三的学生，尤其是临近中考的时候，一定要调整好作息，准备迎接人生中的第一个重大考试。

而正当白染闭上双眼的时候，一股庞大的、悲伤的记忆潮水般涌入他的大脑。

……

“全军集合！”

高大身材的男子身着亮银色铠甲站在点将台上，指挥着下方仅存的几万残兵败将。

他们之中有人眼神依然坚定，似乎要把一切都奉献出来，只为了复仇；有人眼神茫然，心思不知飘往何处；有人泣下如雨，有人愤天恨地。

“我们即将迎来最后一战！挺过去！新世界还等着我们去建立！”高大男子举起手臂，下方发出嘈杂的声音，这些声音甚至隐隐约约盖过了他的呐喊，他本想继续鼓动着将士们的心，但是，时至今日，看着底下人一个个衰败的脸庞，他想说的话卡在喉咙里再也说不出来。

环视着周围的人：受伤的、没受伤的；站着的、没站着的；他叫的上名字的、叫不上名字的；活着的，死了的。凡是一切悲伤痛苦绝望的表情，在这些人的脸上都能被看见。

许久，他放下手，长出了一口气，“我们没有机会了，这就是我们的宿命。”他声音萎靡了下来，周围的声音有减小的趋势，但哭喊声、争吵声依然存在。

“我将带领大家最后一次冲锋，”随后他紧咬牙关，似乎后面的话是他的命门，有些呜咽。周围人的感情好像一直和他互补，现在台下的人竟然渐渐平静下来了。

“无论胜败，”他眼圈发红，泪水逐渐淹没了视线。

点将台下面的人此刻彻底安静了下来，空气安静的可怕，原本偶尔能听见的风声不再喧闹，伤员不再哀嚎，甚至连地里的蚂蚁都不再动作。

亮堂的天空不知道什么时候乌云密布，昏暗的光亮已不足以照清楚台上的人影，他还在啜泣，甚至开始呕吐，渐渐地，他身体跪倒，单手撑地，另一只手捂住心脏，俯下身子，剧烈喘息了几口气，口中囔囔吐出字来：“请诸位，”

顷刻间，消停不过片刻的狂风卷土重来，携带着倾盆大雨肆虐在这片残破的土地上，闪电鸣雷也来凑热闹，一场风暴就此爆发。

没有人离开，没有人因为简单的风暴离开，因为没有任何意义。

他们等待着将军最后的命令，即使他们已经知道了。

但他们不相信，不相信的到底是命令还是现实？不重要了，如果这是一场梦，那么经历了这场梦的他们大抵也会认为现实是虚无的吧。

终于，他们心心念念的命令从将军的口中传出来了：“请诸位，赴死！”

同时，将军的头重重砸在地上，一次又一次，一下又一下……

喧哗的大风骤然停息，只留下淅淅沥沥的小雨和偶尔咆哮的雷鸣还在逗留。

但是这并没有掩盖住将军的声音，即使他的声音低到几不可闻，台下的士兵清楚地听见了最后两个字，不过，是当真听清了，还是因为早已心知肚明，在看见将军嘴皮蠕动的时候就脑补出来了呢？

雨滴滴答答落下，落在点将台上，落在点将台下，落在沾满鲜血的兵刃上，落在将军脸上，落在士兵脸上……

最后，跪倒的高大将军再次站起来，举起剑，向远方的黑影发起最后的攻击，紧随其后的将士们抹一把被打湿的脸，麻木地跟着前面的身形，奔跑着，冲击着。

……

这是谁人的记忆？

白染不清楚，只知道他被这混乱的记忆搞得难以入睡，这记忆也在潜移默化中影响着他。

白染甩了甩头，发现毫无用处，不仅没有减轻记忆和声音带来的头痛，而且还有些晕。

下一刻，记忆中悲郁和绝望的感觉迅速占领了白染的精神，他莫名地安定下来，痛苦被抛在脑后，看着旁边白净的墙壁，脖子一扭，将后脑勺狠狠撞了上去。

再醒来时，白染感觉自己和平时有一些不同，但又说不上来哪里有问题。

……

白染是个孤儿，没人知道他是从哪里来的，没人知道他父母是谁，他以前的记忆已模糊不清，只记得自己在寒冬中被一对夫妻发现，当时他幼小的身躯在冷冽的刀子般的风中颤抖，冰冷的雪盖过他的膝盖，通红通红干的起皮的脸麻木至极，挣扎的双眼藐视着冰天雪地。

“快看，快看呐！那里有个孩子”女人拉着丈夫的手指着不远处的白染喊道。

“小朋友怎么回事？怎么一个人在这里？你爸爸妈妈呢？”

白染无神的眼睛过了一会儿才看向两人，嘴巴一张一合，只有雪白的哈气从嘴里钻出来。

“都冻得说不出话来了！老白快先把他带回家吧？”女人焦急地说。

“直接报警吧，也不知道是谁家的孩子。”男人似乎并不想带他回家，没有正面回答女人的问题。

“等警察来了该冻死了！先带回家！”

……

到了家里，温暖的房间舒缓了白染僵硬的身体，他也得以正常开口说话。

“我没……没有……家”白染的话断断续续的。也不知道是还没完全缓过来还是他本来说话就不利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