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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篇:吴悔传(下)

话说那第一个强闯生死门的斗笠男子进门之后,来到了一处大殿当中。此殿规模宏大,中间用了八根通天巨柱作为支撑,上绘不知名的符文彩绘,也不知是何用途。

不等他看清周围的环境,身后传来一音。

“能将生死置之度外,看来小友对逍遥二字的含义,领悟的颇为透彻。如此年纪就有这般造诣,当真是年轻有为了。”

斗笠男子瞬间转身后退了数步,神情满是戒备,待看清来人之后,却是吃了一惊。

只见说话之人浑身白袍素裹,只露出一双枯槁的手以及一对浑浊的双眼。若不是此人呈现出半透明状态,他当真以为眼前之人不过是一个行将就木的老者罢了。

斗笠男子不敢造次,恭谨的行了一礼,询问道:“敢问前辈是?”

“呵呵,你们闯我府邸,却要问我是谁,岂不是滑天下之大稽?”

“你你是逍遥尊者!”斗笠男子大惊,旋即反应过来,急忙行礼,“早闻前辈大名,今日得见却有眼无识,让前辈见笑了!”

逍遥尊者摇摇头,笑道:“无妨,属于我的时代早已过去了,如今我不过一缕残魂苟喘,又岂会在乎那些虚名?”

见斗笠男子还要说话,他摆了摆手,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晚辈方十方!”

“方十方”逍遥尊者叨念一遍,露出笑意,“你很不错,这生死门从古至今抢着第一个进来的,你是第一人!如此心性,幻境试炼这关,可免!”

“幻境试炼?”方十方疑惑地看着逍遥尊者。

“想要接受我的传承,自然需要一些试炼,我名号逍遥,若是门下弟子不知何为逍遥,岂不是让修仙界的那些人笑掉大牙?而这生死之门,考验的就是你们对生死的执念,若是连生死都放不下,如何能逍遥天地之间?”

闻言,方十方恍然大悟,喜道:“如此,那我算是通过前辈的试炼了?那我可否接受您的传承呢?”

逍遥尊者摇了摇头,“你只是通过了试炼,但是还没有得到我的认同,只有这两者兼备,才能获得我之传承。”

“那如何才能获得您的认同?”方十方殷切的询问道。

“嗯?”却见他忽然邹眉,单手往空中一抹,显出一副画面来。

看清画面的景象,方十方脱口而出道:“巧巧!”

只见画面中,巧巧一脸幸福贤惠神色,此时的她正在照顾咿呀学步的婴孩,并不停的说着什么。

“云儿乖,等你爹爹回来,给你带糖吃。”

话音刚落,“方十方”满脸笑意的走了进来……

“这这”方十方看着眼前的一切,心里五味陈杂。

却听见逍遥尊者摇头叹道:“此女已经陷入幻境,不可自拔,倘若她再不能清醒,恐怕”

“恐怕如何?!”

“恐怕性命堪忧!”

“什么!”闻言,方十方大惊失色:“前辈,您不是说这些都是幻境吗?怎会,怎会?”

“幻境到了深处,又和现实有何区别?一旦她在幻境之中认定自己老死,那么神魂即刻崩溃!”

“怎会这样!”方十方看着眼前的画面,神情瞬间颓败了下去。

画面中,巧巧依偎在“方十方”的怀中,看着熟睡的孩子,笑容洋溢。

“十方哥,你说我们会永远在一起吗?”

“会!”

“永远,是多远?”

“这辈子,下辈子,生生世世!”

“我不求你能生生世世爱我,只愿生生世世陪伴在你身边,哪怕只是一只蝴蝶,能落在你的肩头,也足够了!”

现实中的方十方流下两行泪水,想起当年吴越川将自己逼入绝境时所说的话,幡然醒悟。

“他是骗我的!巧巧如此爱我,又怎会背弃我,弃我不顾?”忽然间,他像是想起什么,神情激动地看向逍遥尊者,“前辈,此幻境是您而设,一定有破解之法吧?如能救下巧巧,方某万死不辞!”

“小友,想要逍遥天地之间便不能有所羁绊,一旦身心被束缚,那就再也没有自由可言了,可懂?”

方十方震惊的看着逍遥尊者,“连爱自己所爱都做不到,这便是自由?倘若这便是你所谓的逍遥,我宁可不要!”

逍遥尊者眼中精光一闪而没,嘴上却呵斥道:“好好好,一个后生晚辈,居然教训起我来了。你想要救她也不是没有法子,只要你走回生死之门,便可以代她闯关。别怪我没提醒你,一旦你介入其中而又迷失了自己,那么你们两个将魂飞魄散!如何抉择,你自己看着办!”

方十方冷哼一声,毅然走回了生死之门,踏入门中之时却是一顿,转头冷声道:“我之逍遥,不惧生死,做想做之事,爱自己所爱!”说完,入门!

“爱自己所爱么?”逍遥尊者点了点头,眼神之中露出了些许欣喜:“为了做自己想做之事,甚至不怕得罪于我,此子倒颇有我当年的风范,是个可塑的苗子!咦?”不等他观看方十方入幻的画面,却忽然轻“咦”了一声:“这一次,还真是有几个有趣的小家伙呢!”

但见他一挥手,原先的画面被替代,取而代之出现的赫然便是吴越川所在的那一片森林!

无边无尽的森林,没有人烟,没有虫鸣,有的只是内心深处潜藏着的孤独,随时可能跳出来给你脆弱的心补上最后一刀!

此时的吴越川正悉心种植被自己拔出的小草。随着灵石被埋入根茎,原本枯黄的它渐渐散发出生机。

“我能为你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看着眼前摇曳生姿的小草,吴越川心里忽然就平静了。人生有各自的际遇,就如小草一般,虽然争抢不过那些参天大树,但是它依然努力的活着,并最终等来了自己的帮助。终有一天,它的藤蔓将开遍大地,顺树而上,统治整片森林!

“然而在此之前,一切都要靠自己!”

收拾心情,他继续寻找巧巧。

画面前,逍遥尊者抚掌笑道:“有意思,当真有意思!明明已经陷入幻境,却偏偏不受幻境干扰,莫不是已经触摸到一丝明心见性的境界了?如此,倒是不必再在里面乱晃了。”

也不见他如何动作,那一片孤寂森林消失不见,吴越川则出现在了大殿当中,一脸茫然的看着眼前的老者

之后的事情不必撰述。

数个时辰之后,一行十一人都是出现在了大殿当中。只不过除了吴越川吴巧巧方十方三人无恙之外,其余八人个个都是颇显狼狈。

此幻境是根据人心所欲而变换无常的,这八人个个对传承觊觎,所处幻境自然是打斗的场面居多。而吴越川一心想要寻找巧巧,便出现了一个荒无人烟的森林。吴巧巧对方十方的执着,致使她陷入了一场美梦,过程虽然美好,其中的凶险程度却最为厉害,若不是方十方入幻相救,必落得个神魂溃散的下场!

如今再看这二人,明显已经尽释前嫌了。

“既然大家都已经闯过幻境这一关,说明你们的资质不错!”逍遥尊者微笑看着大殿上的众人,“不过,真正能让我认同的,只有一个半!”

闻言,众人皆是惊喜莫名!

逍遥尊者的传承千百年来不知道开启了多少回,然而却从未有人能够得到它!总结失败归来之人的只言片语,可以发现想要得到传承,最困难的地方便是获得逍遥尊者的认同!这也是他们取名号为逍遥的真正用意!奇装异服,怪异脾性,也不过是想要迎合逍遥尊者罢了!如今听说有一人能得到认同,叫他们如何不惊喜?

不过尚未欢喜多久,逍遥尊者的下一句话便将他们打入死牢。

“不知十方小友可愿意接受吾之传承?”

“什么!怎么可能是他!我在幻境当中表现的如此出色,也自认为领悟了逍遥的真谛,这传承怎么可能不是我的!”逍遥童子瑕疵欲裂,满脸愤恨的盯着方十方,这一幕,同样发生在其他人身上。

又听见逍遥尊者说道:“不过我先提醒你,一旦接受吾之传承,便必须替吾在此镇守三百年!”

原本满心欢喜的方十方在听见此番话后,表情一滞,随后深呼一口浊气,满脸温柔的看着身旁的可人儿:“前辈的好意在下心领了,不过此番能寻回巧巧,此生已无憾!”

一语激起千层浪!

其余之人,包括巧巧在内,都震惊的无以加复!唾手可得的前程就这样被他放弃了?

巧巧震惊之后,就只剩下无限的温柔了。她微微偏头,靠在了十方的肩头。后者洒然一笑,将之揉紧了几分。

逍遥尊者似乎早已料到他会有此抉择,只能叹气摇头,“可惜了一个好苗子!”

却听见方十方傲然说道:“前辈此言差矣!不接受您的传承,不代表我没有登顶巅峰的可能。若有朝一日小子侥幸踏上您这样的境界,再来与您一叙!”

逍遥尊者眼中精光略过,忽然大笑道:“哈哈哈,你之个性,他日必成大器!倒是我执着了!没想到逍遥了一辈子,到头来还是逃脱不了内心的自缚。”

说完此话,他突然转头看向吴越川,如此说道:“在我认同的人当中,你属半个!巧巧已经找到了归宿,你如今孜然一身,可愿接受吾之传承?”

“我?”幸福来的太突然,吴越川难以置信,这一瞬间,他甚至有些蒙。

“哥哥!”吴巧巧惊喜的看着他。

若说有谁最了解吴越川,非当巧巧莫属了。这么多年的夙愿,一遭得以实现,她真的为他感到高兴。

又听见逍遥尊者说道:“三百年,对于你来说或许很漫长,但是一旦你接受了吾之传承,短时间内修为便会暴涨,突破金丹不是难事,届时寿命大涨,区区三百年,便不觉的有什么了。”

这个时候,吴越川终于反应了过来。回想自己的过往,一直追求着的,不正是如此吗?

想要急口答应,到嘴的话却又如鲠在喉,真的遇到这种机遇,为何却又开心不起来?

“前辈,我的资质愚钝,也自认为不懂得何为逍遥,为何前辈会看得上我?”

“哈哈哈!”逍遥尊者笑道:“不为何,只因你种了一颗草!”

吴越川:“!!!”

“什么?”

“早知如此,我可以种出一片森林!”

“逍遥尊者行事果然令人琢磨不透……”

其他人,又如何知道吴越川种草时的心境?

“我明白了!”吴越川眼神微亮。种草之前是一种发泄,过程是自我怜悯,种完之后便是一种明悟了。一如小草那般,他如今也等到了“种草”的人。逍遥尊者的肯定,使得他彻底懂的了一些道理。

“前辈的好意,在下心领了。”

听到此话,逍遥尊者眉头微邹。方十方会拒绝是意料之中,难道他也会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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