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绝不能发丧。”

李斯怒道：“陛下驾崩，山崩地裂的大事，岂能隐瞒。”

“丞相！你忘记了蒙恬吗？”

“蒙恬与此事何干？”

赵高冷笑：“左丞相不要忘了，蒙恬是什么样的人！倘若扶苏即位，这左丞相，还能有谁来做？”

李斯沉默。

李斯与蒙恬的矛盾，并非是个人恩怨，而是学说上的矛盾。

蒙恬是兵家，不是法家，对治国兵家其实并没多少想法，但他们也有自己的主张，即军功爵，秦灭六国，军功爵制度功不可没。

这个制度简单说，就是以战功为诱饵，凡立功者，不但可分得田地，甚至还能封爵。

秦国百姓上升的通道，只有这个，可想而知，谁不英勇杀敌呢？

而扶苏信奉儒家。

儒家讲仁，法家讲法，双方存在结构性矛盾，无可调和，一旦扶苏即位，蒙恬为相几乎无可避免，他们肯定要推行儒家那套东西。

李斯肯定无法容忍。

而且，蒙恬也不是一个人，还有蒙毅。

蒙毅与嬴政极为亲近，目前官至上卿，等扶苏即位肯定要升职。

赵高见李斯沉默不语，嘿然冷笑：“丞相，如今陛下驾崩之事，只有你我二人知晓，这正是大好时机。”

“大好时机？你要作甚？”

“十八子宽仁友爱，善于纳谏，十八子即位，我大秦定然能傲立世间！”

“胡亥？胡闹！”

李斯气呼呼甩开袖子，“胡亥懦弱，毫无主见，岂是上上之选？”

赵高阴仄仄道：“丞相，胡亥善于纳谏！”

“我绝不许胡亥即位！此事不可再议，请回吧！”

赵高猛然站起，“李斯！你要想清楚！”

“我想的很清楚！请！”李斯做个请的手势，赵高恨恨看他两眼，大踏步离开。

回到营帐，赵高气得摔了酒爵，咬牙切齿道：“李斯老匹夫，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若干年前，赵高曾经教胡亥断狱，胡亥表现非常糟糕，邻人偷牛，照秦律当赔偿，邻居把死牛肉送回，胡亥竟然说：“此正好，不用杀了！”

赵高扶额，那时候胡亥年纪还小，但这么多年他也没什么长进，整日在咸阳宫里胡天胡地。

他若即位，一切好说，赵高有信心把仇人全都干掉。

可李斯不知犯了什么诨，说什么也不允许胡亥即位。

这让赵高怎么办？

他在营帐里走来走去，恰巧不多时来个食客申乙，赵高现在也没心思跟这食客打什么哑谜，申乙询问，他便照实说了。

申乙听了哈哈大笑：“主公，你这是不了解李斯为人。”

赵高厌烦道：“我不了解？我与李斯相识几十年……”

“主公，李斯害怕的不是这个，而是商鞅。”

“商鞅？”赵高莫名其妙，很快就恍然大悟，哈哈笑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可此事也无解啊。”

“有解！只需如此如此即可！他必然应了此事。”

赵高哈哈大笑：“不错，不错，赏你十金！”

申乙大喜过望，连忙感谢，赵高兴冲冲去寻李斯，他有把握，这次李斯一定会听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