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这一切都与她无关一样。
直到上了马车,她眼角的泪才终于落了下来。
祝清的眼泪很少为自己而流,她总是在妥协,在忍让,总是挡在妹妹前面,接受所有安排。
从未有人知道她想要什么。
还好,如今不一样了。
有人想让她如愿以偿。
*
祝府的后院里,一个面容黝黑的高大汉子正劈着柴,在正午的日头下挥汗如雨。
满地的木屑之中,忽然出现一双月白色的镶珠绣鞋,踩出一段细微的声响。
他闻声抬头,接着显然被来人吓了一大跳,斧头都劈歪了一大截。
“四小姐?”
祝筝瞧见一双浓的发黑的眉毛吓得乱跳,笑道,“你是叫长营吧。”
长营忙不迭点头,一把把手里的斧子扔出老远,又弯腰用衣裳下摆把祝筝周围的木屑扫出一片空儿来。
“我与徐管事说过了,今日起你便不用在后院当力工了。”祝筝道。
长营局促地愣住,“四小姐,小的是做错了什么吗?”
“当然没有。”祝筝摇头,“别怕,你以后受我差使。”
长营搓了搓手,完全不能理解受四小姐差使的意思,是只给四小姐劈柴吗。
“先换身衣服。”祝筝转身往外走,“跟我来吧。”
长营虽然一头雾水,但还是呆愣愣地跟了上来。
“对了,识字吗?”祝筝问。
长营窘迫道,“回四小姐,识的不多。”
祝筝“嗯”了一声,“无妨,去了茶庄慢慢学。”
说起为什么要找长营,要先倒回今天清早。
今晨鸣翠端着茶壶来侍奉时,祝筝正在书桌前守着一摞账本打瞌睡。
前世祖母逝后不久,公仪休一把火将祝府烧了三天三夜。家财散尽后,祝筝才切实知道世上愁苦,多半离不开一个钱字。
今次有机会未雨绸缪,她须想办法保全一条衣食无忧的后路。
祝筝清点了自己这些年来攒的银钱,又旁敲侧击地问了姐姐,结果却不尽如人意。
钱虽凑出来了些,但离她打算的还差的多。
于是她又从祝清那里软磨硬泡了祝府的账本,试试有没有门路从金山上剔下点金疙瘩。
结果也不出她所料,所有支出无论大小,都由祖母亲自把着,就算是老鼠钻进账房里,也别想叼走一颗子儿。
这下颇有些难办。
祝筝看着满府的繁华,脑袋里都是它们全化作了灰的样子。
这场一定会下的雨却绸缪不动,让她思虑地整夜睡不着。白天里又要看账本,困的眼皮打架,只能喝浓茶吊着精神,恨不得这几日鼻子眼睛都泡在茶壶里。
泡好了茶的鸣翠一进门,就看到祝筝像被抽了骨头一样犯着困,不由得心疼道,“小姐,要不您去睡会儿吧。”
祝筝强睁了睁眼睛,“我不困……”
她掐了掐自己的胳膊,端起来茶杯猛灌了一口。
入口的茶水微微泛着涩苦,似乎不及前几日的好喝。
祝筝咂了两口,问鸣翠:“是不是换茶了,前几日不是这个吧?”
“小姐的舌头真是灵得很,一下就尝出来了!”鸣翠惊讶道,又连忙解释,“往常采买的那个茶庄近日供不上货,就换了一家。”
“往常是哪家的茶?”
“千叶茶庄。”
祝筝皱了皱眉,虽然只剩她们祖孙三个人,府上所有吃穿用度都分着三六九等,祖母那边茶叶都是从第一茶庄御供的铺子里采买的,她和姐姐向来没资格享受同等待遇。
祝筝对千叶茶庄这个名字很耳熟,鼎鼎大名的京城第一茶庄。
“那是前几日的拿错了?”祝筝问道,“我这边怎么也喝的是和祖母一样的茶?”
鸣翠:“没错过,老夫人那边一直是第一茶庄的茶。”
祝筝:“千叶茶庄不就是第一茶庄吗?”
鸣翠:“小姐,第一茶庄是月莱茶庄。”
月莱茶庄?
青色的茶汤里倒映出了祝筝满是疑惑的脸。她印象里清楚记得千叶茶庄才是第一茶庄。
怎么会和鸣翠说的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