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伯,还有诸位长老,是知仪无能,没有提前预料到局势竟然会演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一意行事,所以才将凤阁带进了此种境地,让您老在人生暮年最后的时光,不能安享天伦之乐,还要忍受颠沛流离背井离乡之苦。实在是该死啊,知仪之命死不足惜,可是如果让凤阁之火断续在我的手中,我死后以何面目见九泉之下我的父母,还有陆家历代先祖。还望您原谅知仪的自私,担下这份重任,傲晴、傲雪年纪都还小,门下弟子们大大多实力还未至大成,他们都是幽凤阁的年轻一代,前途光明,未来可期,只要还在,凤阁就不会覆灭,往后,这些孩子的性命全仰仗您老护佑了。”
陆正乾看见阁主竟然跪了下来,心中顿时一阵惊恐,赶忙扔了手中拐杖,俯下身子上前搀扶住陆知仪的身子,口中还连忙说:“知仪,你这是干什么?不是折煞老夫吗?这事情怪不得你,怪不得你啊。好,好,我听你的,我听你的就是了,你快快起来吧。”
陆知仪扶着剑缓缓站起,躬身作揖再拜说:“诸位,今后,凤阁的未来就全交给大家了,此间山不足惜,水不足惜,我命亦不足惜,而后万年岁月,千年山水,百年命运轮回,相信只要诸位还在,终有一天,凤阁必会回还。知仪在此拜谢各位了。”
一语说罢,陆知仪躬身再拜,又对着座下的诸长老堂主重重地行了三个大礼。
诸位长老见状,纷纷半跪下身子,面带忧怜,神色痛苦,不知该作何回答。
大同世界,神武国,帝都长安,天台山下。
神武历五百七十二年,春。
溪水清泠,山河依旧,雾散云开,光芒正好。
阳光映照下的天台山依旧如同往日一般辉煌耀眼,目之所及,这周围的一切好像是被时光拉长了历史的余热,拼尽全力在做最后的也最不可能的挽留。
那些曾经惊艳了那段岁月时光的匆匆过客,仿佛一生都处在行将过去的忙碌之中,很少有看见他们真正停下过自己的脚步。
今晚,当彻夜的马蹄声随着过往的风一起远远遁去,从此以后,或许就真的再也找不到任何关于他们的痕迹了。
他们去哪里了?
他们会去哪里呢?
谁知道呢?
也许,今天以后,一个时代过去了。
时光本就是永远都无法长大的小孩,从出生伊始,就一直不停地往前行进,风拦不住,雨挡不住,只有翌日的钟声响起,所有的一切都会在昨天过去,它只是悄悄地记录着人间难得的美好,同时也在不断地凋落无尽的岁月和那些曾经无比伟大的英灵。
春日的清风徐徐吹来,霎时间唤醒了许多人沉睡中的记忆,这长长的街道尽头,再没有那日从未有过的热闹和喧嚣,一切都显得那么无动于衷,只有厚重的山门紧闭着,像是死死地在守护着什么。
山门前老榆树下棋盘上的棋子散落了一地,至今无人来收敛,一旁的柳树原本枯涩的枝条却早已经在不知不觉间长出了新芽,在新一轮的春风吹拂下摇曳生姿。
街道边喝醉了人的酒馆中,一位头戴斗笠的老人孤独地坐在窗户边,静静地注视着周围发生的一切,时不时地也会将目光望向窗外不远处的天台山。
老人许久不曾言语,只是自顾自地喝着手中端着的已冰冷了有了些时间的酒,酒桌下面照旧如曾经一样,一只山羊半蹲在桌腿边,俯卧着身子打着小盹,显得异常的轻松舒适,自从它将背上的那个已经不知背了多长时间的木匣子送人之后,的确开心了好一阵子,这样子没有负累的状态的确很难遇到的。
今天,他们已经在这里等了快有两个时辰了。
他们来之后点的酒水早已经喝得见了底,只是老人一直坐在那里,端着酒碗,他似乎已经知道了壶中已经没有酒了,但始终未见他言语半分,老人的神情看起来比上次来这里时要舒缓许多,至少没有那么着急了,只是隐约中让人感觉到,他的脸上带着些许不曾明说的悲伤。
这是后来的店小二在和店里的客人聊天的过程中偶然谈到这个带着山羊的老人时,无意中说起的。
像他这个年纪这个样子的酒徒,酒馆来来往往的人中似乎并不多见。
老人一直孤身一人坐在这里,似乎并不是在这里等什么人,只是他的孤独,总是显得与周围喝酒耍拳,高声叫嚷的酒鬼们格格不入,但似乎也并没有谁会特别在意他,他甚至没有桌子底下的那只山羊让人感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