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知仪见老人要离开,赶忙快步跟了上去,两个人越走越远,一直走到城门之外树林里的一处隐秘的草房前时,老翁才停下了脚步,转过身看了一眼身后跟着的陆知仪,冷冷地笑着说:“不知幽凤阁阁主对老汉我一直紧跟不舍,不知有何贵干,不妨在此明说吧?”
陆知仪缓步来到了老翁面前,就着草房前面放着的一张木椅,安然坐了下来。只见他面色疲惫阴沉,似乎像是一宿没睡,赶了个大早专门过来,只见他正坐在木椅上看着老人说:“后学晚辈特意前来拜会前辈,倒也没什么大事,只是从昨天就一直很好奇一件事,身为长生殿三大传奇之一的不朽钓叟为什么会跑这么远来我沁心池中垂钓?”
“哈哈哈,阁主礼重了,老汉只是红尘一过客,何敢劳烦幽凤阁主亲临拜会,只会早年曾闻沁心池中有神鱼现世,无缘得见,终年引以为憾,近日碰巧路过帝都,不觉手痒难忍,非得来此亲眼见一见这传说中的神鱼不可啊,事出匆忙,又见阁主事务繁忙,未及通禀,不请自来,还望陆阁主见谅。”老翁搓着手中的鱼竿,一脸笑意盈盈地解释说,丝毫看不出有任何愧疚的神色。
“老前辈早已成就不朽之名,按道理来讲,既然来到帝都,做晚辈的理应恭请,好生侍候。只是昨日,凤阁忧乱,您出现的实在颇不是时候,难免让人心生忧惧。”陆知仪心里自然明白,老家伙这一番说法只是托辞,什么神鱼不神鱼,他不远千里来到这里,要钓的难道就真的只是一条鱼吗?
“那,陆阁主的意思是?”老翁眼神一皱,已经嗅到了一丝元力碰撞的气息。
“我的意思是,你实在是过于放肆了。”陆知仪说话间已经站起身来,手中朱雀剑已经指向了不远处拄着鱼竿的老翁。
“我老汉只钓鱼,不杀鱼。陆阁主,朱雀剑虽强,但要杀我老汉,恐怕还欠些火侯啊。”老者晃了晃手中的鱼竿,看不出有丝毫的畏惧。
“若我也舍身祭剑呢?”陆知仪冷冷地说。
“幽凤阁昨日已经折了一把剑,难道今日——?哈哈哈,罢了,罢了,老汉修长生之道已有百余载,倒也不愿在你这赔了性命。陆阁主有什么要求,尽管说吧。”老翁见他如此态度如此强硬,大有一副鱼死网破的架势,只是摇了摇头感叹道,年轻人就是意气太盛,动不动就喜欢和人玩命。
“我昨日已经当着天下诸士的面说过了,从今往后,再有人敢随意杀我凤阁弟子者,必成我朱雀剑下亡魂。这天台山上的万千生灵,花草树木,虫鱼鸟兽,皆是我凤阁所有,再有敢擅来擅取者,我陆某必取他项上人头。哪怕以命为祭,剑毁人亡,也在所不惜。”说完之后,便将朱雀收入鞘中,转身离去了。
陆知仪走后,老翁仍旧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面对对方近乎威胁一般的警告,他只是轻轻搓了搓手中的鱼竿上的污垢,老迈阴鸷的脸上爬出了一丝极为诡异的微笑。
陆知仪离开草房回到幽凤阁之后,思来想去总觉得事情远没有不是像之前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这会倒是多少有点后悔着急让陆知明去蛮荒了。
和打探陆知渊的事情相比,眼下幽凤阁的危险似乎还远远没有解除,但既然人已经离开了,也就只能先这么做了,反正看眼下幽凤阁面临的形势,他就算在自己的身边,其实也改变不了什么。
想到这里,陆知仪决定还是做最坏的打算,立即召集了幽凤阁的所有长老堂主前来议事。
幽凤阁的一众人等很快就全部到了大殿内,经过了昨日突如其来的风波之后,众人到现在依旧心绪未定,心里有很多疑惑不曾解开,但又碍着阁主的身份,不便多问。
是啊,面对突然拜剑山门结众而来的天下诸士,幽凤阁的所有人几乎早已经做好了舍命一战,血染天鸾的准备,然而就在最后一刻,就要生死相拼的时刻,他这个做阁主的竟然就这么大手一挥,安然放他们离去,这是让很多凤阁弟子完全不能接受,对方都已经骑在头上拉屎了,我们到最后连屁都不敢放一个,这实在是让人有种说不出的窝囊,然而,毕竟阁主亲自下令,任他们再怎么气愤,也只能依命令行事,虽然这样的命令实在让大多数人难以理解。
其实,每个凤阁弟子的心中都有一把至高无上的剑,这把剑高于一切,甚至于是他们所有人的生命,即使身死,他们也绝对不容许这把剑受到一丝一毫的侮辱。
长剑虽利,至刚至柔,他们从来不会也不愿意以此剑行不轨之事,凌势弱之人。但是一旦幽凤阁系于危难,只要阁主一声令下,即使是以身祭剑,舍命赴死,也绝不会有任何一个凤阁弟子选择退却,哪怕站在自己对面的是整个天下,亦在所不惜。
陆知仪从来没有怀疑过这些人对于幽凤阁的忠诚,他们每个人都是幽凤阁最锋利的宝剑,只要他一声令下,没有人会因为恐惧而选择退却。但他也同样明白,既是执剑之人,同样也是保护这把剑的人。
神剑虽然锋利,但终究过刚易折,一旦使用不当,那就是万劫不复的结局。
这件事来的太过突然,他甚至还不及仔细去看清楚来的那些人到底属于哪方势力,盲目地把幽凤阁的所有人带到这场大战之中绝对不是一个好的选择,尽管那一刻被所有人围攻的是自己的亲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