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稷一愣，继续道，“此时刺史府外，还围着不止一拨探子……”

太原王氏的死士，太子的暗卫，陈蒲余党的探子，竟然连远在次州的四皇子都参与进来。

魏梁此时终于明白过来，就听萧稷道，“命重要，还是闲话重要？”

当然命重要！

魏梁脑子转得极快，顿时把女儿摁在椅子上，笑道，“我家女儿身体不好，就拜托殿下照顾了……”

“父亲……”魏瑶追出去，你这变卦的速度也太快了！

萧临从门口踏进来，不赞同道，“老爷子不会同意的……”

当初魏瑶被退亲，就是皇帝的意思，状元郎都不行，何况皇子。

“我已经退出那个地方，没有什么可被辖制的，婚姻大事，我自己做主……”

萧临见大哥心意已决，只能走出房门，被回来的魏瑶拉住，“对了……那个叫小静的女孩，算算时日也该到青州了，帮她找到家人了么？”

萧临浑身一僵，当日陈蒲手起刀落的样子还在眼前，他被魏瑶推搡两下，才回神，支支吾吾道，“还没收到消息，应是路途耽搁了……”

当时因为魏瑶经历连番动荡，不能再受刺激，大哥勒令不要把真相告诉她，只说人被青州将士护送回家去了。

“那好，等有消息，你记得告诉我……”魏瑶拍拍他的手腕。

萧临下意识点点头，看着她的身影，从袖中，抽出一条棕色的编织手串，那手串中央，穿过一只磨得雪白的狼牙。他的第一次领兵剿匪，就害死了一个小女孩。萧临心中愧疚不断翻腾，如果是大哥在，他会不会做得更好？

随着哨声变幻音色，坐在稻草上的江负雪突然跳起来，她的身后，许多拇指大的蜘蛛，正向着自己的方向慢慢爬过来，江负雪猛地抓住栏杆，对着外面喊，“我答应带你们进山，快开门！”

她看着满地蜘蛛，上面黑灰色的毛刺又粗又硬，看得人一阵恶寒。那些蜘蛛像是闻到了特殊的气味，不断朝着江负雪汇聚，眼见着就要扑上来。

“唰……”得一声，自监狱外，一道泛着肉桂气息的粉末洒在蜘蛛面前，江负雪抬手闻了闻，是肉桂粉和漆叶粉的融合，对于驱除毒虫，有奇效。

那些蜘蛛果然快速后退，让出了一些距离。

身后的看守见状，立即把火把递给江负雪道，“你今日做了什么，让他们盯上你？”

“今日和寻常一样，吃了饭……”江负雪拿着火把，猛地往地上一扫，那些蜘蛛纷纷烤成焦炭，然而后面的却无所畏惧，仍然尝试靠近女人。

“食物里有特殊的气息……”那看守把一坛酒递给她，“喝酒，酒能掩住气味……”

江负雪知道有理，急忙大口往嘴里灌，还不时喷出酒水，将周围蜘蛛一扫而光。

“可以啊，赶得上街市杂耍了……”江负雪这才听出，那声音是个女子。

果然喝了酒后，那些蜘蛛突然变得有些茫然，经过火焰驱赶，立即四散开去。江负雪坐在地上，松了一口气。她转头看一眼看守，很快认出女人，“叶长鱼……你竟然活着……”

当时叶长鱼无意间破解外围阵法，发现了村里的秘密。不过她很快就暴露了，她的跟班流萤直接砍死扔进了河道里，叶长鱼则被关进地窖中，准备在初一新月的时候献祭山神。

当时，江负雪是亲眼看着人服了软筋散，浑身被绑扔到悬崖下的。

“这世上的苦难很多，可不是每个人都因为身不由己，就会心肠冷硬坏到底。”叶长鱼虽是女儿身，但出身鸣鹤山庄这样的江湖大家，相貌气质都带着一股英气，她盘腿坐在地上，背靠着江负雪，“那送饭的女人，偷偷递给了我一把鱼骨刀，她们还趁着上山砍柴的机会，将藤蔓的种子和树种扔到峭壁上，时间久了，藤蔓爬满峭壁，还沿着缝隙，长出几棵小树。”

“因着这些，我才没有跌到河道里，反倒沿着藤蔓往下，钻进了旁边的树丛里。我在那里看到了一些女人的尸骨，她们怕是因为阵法的原因，徘徊了很久，最终不愿暴露这份善意，宁愿饿死也没有再回去……”

叶长鱼想起那些触目惊心的日子，声音却越发平静，总有些人，会在极致的黑暗中，发出柔弱的光芒，在漫长的努力和等待里，找寻回归光明的路。

江负雪静静听着叶长鱼的话，泪流满面。她知道对方为什么来，当初是自己亲自把她推下去，然而没有想到的凶狠报复，却比报复更加痛苦。

“你如果不是真心想要帮我们，就不要勉强……我听说魏家小姐给你说情，上面已经同意放你走了。”叶长鱼拍拍屁股起身，“我不恨你，真的。”

她见识到了比江湖正义更珍贵的东西，比书中凿凿言辞还要高尚的品格。

此后无论身处何种逆境，她都会固守自己的心，不会绝望，不会放弃。

“我是真心的！”江负雪猛地起身拍打铁门，“我愿意说出一切，我愿意做那个领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