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发现了太子被害的真相，太原魏氏背后，是谁？”王敦瞥她一眼，目光仍落在兵书上，上面写着，胜可为也。敌虽众，可使无斗。故策之而知得失之计，候之而知动静之理，形之而知死生之地，角之而知有余不足之处。

“就在这个房间里。”魏瑶淡淡道。

然而这个房间里，只有魏瑶和王敦两人。

王敦眸中闪过一抹杀意，道，“女娃娃，你很聪明，胆子却比本事更大……”

“太子是我的外孙，我为何要杀他……”王敦翻过一页，漫不经心问道。

“所以，他没死。”魏瑶说道，她从怀里取出木匣，上面缺了一个角，看起来是被利刃切碎的。“箭矢不是因为木匣射偏，而是它本就是偏的。”

“殿下急着拜访隐居居士，仆人递过来并未多加检查就放进了怀里，那一角本就是碎的。”

“这你又是怎么知道的？”王敦问道。

“如果真的是被利箭射中，那么木屑会跟着箭矢一起落入伤口，但那日我和渡表哥查看箭矢的时候，并没有发现任何木屑，那些血水里也没有。”如果不是血水泛了青紫，他们的注意力也不会被转移。

“渡儿就足够敏锐了，你却比他还要细腻一分……”王敦点点头，算是间接承认了自己的算计。

这计谋牵涉如此之广，连凶手自己也牵扯进来混淆视听，最后的结果一石四鸟。

一则，彻底将太原郡势力划归自身。

二则，灭掉太原魏氏与诸皇子姻亲的关系，折断几位皇子的连襟臂膀。

三则，促使太子尽快联姻，巩固势力。

四则，就算帝王猜到了真相，也只会感叹王氏势力之深，反倒震慑皇权，让他不敢轻举妄动。

谁会想到太原王氏会射杀自己赖以依靠的储君，谁会想到那么疼爱女儿的王敦，会伤害自己的唯一的亲外孙。

王敦不愧是世家门阀百年来第一人，当真狠得不留情面。

此间四种，太原王氏好处尽得，却摘得干净，不得不说，赢的极为漂亮。

可是，“那是你外孙，你用这样的手段对他，难道不怕那些死士不小心射偏么……”魏瑶忍不住怒道，所有人都在围着萧桓，算计他，为难他。

“那就是他的命，谁叫他体内流着萧家的血……”王敦浑不在意道。

“可他体内也有王氏宗族的血，有先皇后，你最宝贝的女儿的血……”魏瑶上前一步，说道，“若是她在天有灵，知道自己的父亲这么算计自己的孩子，该是什么心情，难道不会像怨恨皇帝一样，怨你？”

“放肆！”王敦把书扔到地上，怒道。老虎发怒，周身的气势如同利剑出鞘，直入肺腑。身后传来响动，魏瑶身上缓缓冒出冷汗。可她不能退，魏瑶想，她的哥哥上一世，已经经历过至高之处的孤寒，如今再来一次，她不愿意对方重蹈覆辙。

她在赌，赌王敦多年的怨恨，是因为更深的爱。

“如果不是玥儿她听信皇帝的花言巧语，嫁给他，如果不是她相信帝王的真心，一头栽进去，就不会害得她兄长孤立无援，在大漠腹背受敌，马革裹尸。就不会三十岁不到结束自己的性命，怨恨而死。”

“我的儿女，一个忠心，一个痴情，却落得如此下场。”

魏瑶看着王敦浑身气得颤抖，硬着头皮落下最狠的一刀，“你根本不是在责怪先皇后，你是在责怪你自己。”

王敦听到这话，身体一颤，就听对方继续道，“那个时候的先皇后不过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小姑娘就是喜欢花言巧语，如何斗得过那走过权力纷争，心思深沉的帝王。是你，明明已经经历了这么多皇室风雨，见证了朝堂残酷，却还对帝王心思抱有一分幻想。不仅如此，你还对自己的掌控十分自得，觉得太原王氏可以算无遗策，执掌朝堂，连皇权都不能撼动。是你的自大，和你的贪婪，造就了这一切。”

“如果你那个时候但凡清醒一点，隔绝了女儿家的心思，她虽会难过，此时也能过得很好……与世家公子相敬如宾，安稳百年。”

魏瑶指着王敦喊道，“是你做错了，如今你还要把罪责怪罪给逝去的人，还要让活着的人替你受罪么……”

“滚！”王敦猛地摔下烛台，火星落入地面，瞬间湮灭。

魏瑶后退两步，知道王敦绝对不敢在这里动手，恢复平静道，“你是他的外祖，是他真正且唯一能够真心待他的人，保护他，而不是伤害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