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渡细看，果然血水的红色泛着青紫，这么多水稀释毒液，竟然还有痕迹，可见毒性之大。他取来筷子将箭头夹出来，凑近窗户边细细观察。

“看出什么来了？”魏瑶问道。

“军中制式……”王渡又转身去找断掉的尾羽，此时正扔在桌子上，他抬手摸了摸，“是青州的雉鷄羽毛……”

“你怎么知道是青州的？”魏瑶不解，这雉鷄大昭各州都有，为什么偏偏指向青州。

“青州临近漠北，常年风沙，雉鷄在风中飞不起来，故而羽毛尺寸偏小，不似平原地带那么修长，更比不得林中的雉鷄，受过林间雨水，水汽浸入羽骨中……”他折断羽毛，魏瑶看了看，十分干燥。

魏瑶想起萧稷，他手握战功，是储君之位最得力的竞争者。甚至因为贵妃疯癫，昭帝心含愧疚，对他格外宠信，还为此打破了皇子不掌兵的旧例，可是，“指向青州，不会太显眼了么……”

“这是用七种毒药配置的‘凌霄散’，如果不能找到配方，随意解毒怕是要出人命的……”

大夫的声音在院中响起。

“收缴的箭矢呢……上面的毒粉采集下来，可能分析的出来？”白藏沉声问道。

魏瑶和王渡走出偏房，白藏见了两人，有些为难地摇摇头。

“凌霄散，是烈性毒药，只有道门的人才会研制，用乌头、海芋、狼毒、问荆、豚草、漆树叶、荨麻七种毒草按不同分量配比……”王家的大夫也算医术精通，此时只能看着蓝色的粉末无奈道，“足有四十九中变化，若是分析错了，那解药不但没用，还会致人丧命……”

“四十九种……”白藏闭上眼，人命只有一条。难道要去试探那四十九分之一的运气？

“找四十九个年龄相仿，体型相仿的死士来……”浑厚威严的声音在院中响起，白藏抬头，王敦老爷子拄着拐杖走进来，“四十九种解药挨个试……”

魏瑶心中一震，这岂不是要毁掉四十八条人命！

白藏自然也想到了这一点，他脸色苍白，可太子的毒已入经脉，没有别的方法了。

“那是人命……”魏瑶站在廊下喊道，被王渡拉住。

“太子若没了性命，不止四十八人，王家上下几百口，都要赔命……”王敦鹰隼般的眸子扫了一眼院中人，拐杖向下一顿，“年龄，体貌，甚至性情都要相似，这样才能找准药的剂量。”

大夫擦着额头，眼见手下要多出这么多人命，颤着声音道，“这毒药的颜色偏暗，气味有些酸辛，可以缩小到二十八种配方……”

不多时，院子里跪满了二十八个死士，他们面不改色地齐齐服了毒药。

院落墙角之下，二十八罐不同配比的草药同时加紧熬制。

魏瑶看着口吐鲜血，却跪着一声不吭的死士，只觉得浑身如同置身冰原一般。王朝就像是一个巨大的金字塔，上面的人掌管着底下许多人的性命。如同王敦所说，如果这二十八个人不死，死的，就是成百上千的人。

什么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这些书中经典，永远不会出现在现实中。

滚烫的药汁来不及放凉，就被灌进了死士的嘴里。魏瑶转身，不愿再看那些死士毙命的惨状，王渡将人挡在身后，低下头。

这就是氏族门阀，是他一直想要飞出去，却怎么也挣扎不出的地方。

“找到解药了……”大夫大喊道。

然而整个院中，二十八人，只有一人，活了下来。

宣政殿中，帝王看着手中的密报，抬手将桌上奏折，茶壶扫落地面，“谁人如此胆大包天，敢当街杀害一朝储君！岁九思，立即去查！朕要知道，谁敢！”

“是！”岁九思顾不得地上碎片，跪地道，“臣立即启程前往太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