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试被安排在离宫门最近的含章殿。

那里是寻常大臣上朝的地方。

从丹凤门进入皇宫，五座御桥横亘在龙首渠上。十几名学子在宫人的带领下，穿过纵深630米的空旷广场，含元殿就在广场的尽头。

高耸的墩台和巍峨的钟楼，环绕在含元殿这个三阙宫殿之侧。

众学子就在钟楼下延伸的龙尾道上，缓缓登上108阶台阶，从侧面陆续进入大殿。

置身在高大空旷的宫殿之中，学子们穿着朴素白衣，腰系红色垂带，恭敬立于大殿之下。

随着宫人的声音，只觉得高台之上有人落座，随即齐齐跪拜行礼。

沈知白排在第四的位置，尽管没有抬头，他仍感到帝王威严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不觉身体绷得更紧了。

“中书令，看看，都是朕的少年英才啊……”昭帝萧祈对着右侧台上主持殿试的孟良辅，指着台下赞道。

孟良辅随即躬身一礼，“此乃大昭之福……”

“起来吧……都把头抬起来……让朕好好看看你们……”萧祈声音浑厚，面色愉悦。众学子虽稍有放松，但想到接下来的论对，仍是忍不住腿下打摆。

“今日殿试，朕想来想去，所谓策问，不过就是那些庶务……”

“不若问个你们这些学子都切身相关的事务……”

萧祈抬手，把策问的折子递给中书令。

孟良辅双手接过，缓缓打开，于堂上念道，

“运海抟扶，必借垂天之羽；乘流击汰，必伫飞云之楫。欲使岁星入仕，风伯来朝，河荐萧张之名，山降申甫之佐。垂衣伫化，端拱仰成。多士溢于周朝，得人过于汉日。行何政道，可以至斯？”

念罢，命太监插香，“诸位学子有一炷香时间思考，而后按名次作答。”

五皇子萧泽立于高台左侧，扫过默默思索的诸多学子，他从这些学子的面孔中，隐隐能够看到一些人的影子。联系昭帝出的题目，如何广邀贤士为国家效力。

是在暗指，如今的朝堂中官员济济，却并非真正的佐帝之才么？

“时间到！”太监开口。

一甲第一名，魏丛上前，拱手道，“学子魏丛答陛下问，臣闻立极膺乾之君，当宁御坤之主，欲臻至道，将隆景化，莫不旁求俊彦，广命英奇。凝庶绩以安人，绥万邦而抚俗。是故……”

“停……”没说两句，昭帝便打断他的话，道，“这些溢美之词，谦虚之词，会试上写写就算了，今日殿试，只说如何施行，冗杂文辞一概不用……”

“是……”魏丛额头冒出薄汗，他躬身一礼，说道，“若要选贤任能，广招英奇，需得颁发圣明的诏书，广宣陛下圣意，同时请教拜访那些有名望的大儒，请他们推举所知人才，不加遗漏。此外，鉴察人的品行和才能并不容易，不能轻视这件事，要慎重地选择人才。”

老调重弹，昭帝摇摇头，嘴上却宽慰道，“言之有理，下一个。”

“学子谢远，回陛下话，招纳贤才，重点是把握源头，在大儒身边寻找其优秀弟子，不论出身皆要给予同等的机会……”

“学子刘煜，答陛下问，天下贤才已尽在陛下身边，重要的并非招揽贤才，而是如何让这些年轻才子熟悉政务，担起教化治理百姓的重任。其中关键，在于吏治……”

刘煜的话让昭帝眼前一亮，前半句的恭维让帝王舒心，后半句所提吏治，又别出心裁。他看一眼这位一甲第三的学子，相貌还算周正，“仔细说说……”

刘煜一听，急忙搜刮之前和裴轩的对谈，绞尽脑汁道，“我朝科举选出的学子，都是多年寒窗苦读出身，平日也是正己修身不敢有丝毫惫懒。然而治理天下需脚踏实地，初入仕的臣卿虽才华超群，文章耀世，却未必通晓俗务，故而如何在今后历练提升，才是关键。”

孟良辅点点头，他本以为这刘煜靠着裙带关系，才得以入榜，如今看来，倒是有几分见识。

“吏治是大事，卿后面再写折子，细细奏来……”

帝王此言一出，刘煜暗中欣喜，昭帝钦点，仕途无虞了，“臣，领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