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弟望着送葬队伍直至转进街角再也不见,她知道生命中的某些感觉也随着去了。
毛羡时想起儿子离自己越来越远,这是她生命中最难以承受的事!
她认为,从怀孕开始,到儿子出生,到幼儿期的几度病重,都是因为她紧抓着儿子牢牢不肯放的想法,才把儿子救回来。
如今这想法,再度袭上心头,令她再也控制不了自己,不顾习俗的冲出门外。
但是还没跑到街上,就让随后追出来的丈夫一把拦住:"毛毛,不能啊!不能啊!这样儿子不能安眠啊!"
毛羡时挣脱不了丈夫,又因为痛失爱子而捶胸顿足,悲切的哀号,哭得异常凄惨,晕了过去。
招弟听到那凄切的哀号声,木然的回过头,正看见毛羡时晕倒在丈夫怀里。
夫妻双双坐倒在地。
孙开勋紧紧抱着妻子,终于克制不住悲痛情绪,仰天嚎啕大哭起来。
那粗声低沉的悲哭,听来令人鼻子发酸。
招弟遥望这对夫妻,她理解他们的伤心,与他们同悲,紧接着,昔日遭受他们欺凌的经历,一幕幕涌上心头,悲愤之心立刻升起,同时间燃起斗志:
"沁越,我什么都没做,就这样被你深深爱着。这份甜蜜,足够我一生回味。我也会努力,连同你的一起,向你的父母证明,你没有爱错人。"
她再度想起杜恩惠说过的极乐世界,在心里默想:
"沁越,你放心的去吧,我会好好的。"
她在心里为自己、为早逝的爱人许诺:"等我有一天......"
台东。
招弟跟在一个妇人后面,走在蜿蜒曲折的山路上。
她很享受这种被山和水,以及鲜嫩的草地和野花所环绕的感觉。
远处传来山地原住民的低声吟唱,犹如天籁一般,纯净而美好。
妇人来到一间小草屋前,告诉招弟:"到了。就是这里。你可以到处看看,喜不喜欢这里的环境。"
招弟迎着清风,望着远处的青山,以及山脚下连绵不绝的田野,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六十多岁的女房东亲切随和,热心的指着不远处:
"我刚刚带你走的路,你还记得吗?以后你如果要出门买吃的用的,就从刚刚那条路走上来。你走到山下,最多等半小时,就有一部公交车经过,交通很方便的。"
她望着屋前杂草丛生的一块地:
"这里原来是菜园,我近来腰受伤,一直好不了,所以就任它乱长。其实傍晚的时候,搬张凳子,坐在这里,很凉快的。我是因为我儿子一直要我搬去跟他们夫妻一起住,说这样好作伴。不然,我实在舍不得离开这么好的环境。我其实是想卖,但是价钱都谈不拢,所以先出租。"
她看了招弟和杜恩惠,又朝着招弟看了看:"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我总觉得你很面熟。"
杜恩惠一惊,不愿意招弟在这里被认出来。
招弟语气平淡:"我们是第一次见面。"说着走进屋里,环视屋内一周,心想:"就这一间了。"转过身来告诉房东:"我想再考虑看看,我还跟其他人约了看房子。"
房东怕人跑了,赶紧说:"我看你们姐妹两个,背景都很单纯。我就想租你们这种读书人,也比较放心。如果你要租,可以不用押金,月租随你说啦。"
正中下怀。
招弟笑了笑:"谢谢。我会考虑。但是已经跟人家约了,还是要过去看一下。最慢明天中午给你答覆,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