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恩惠心里有话,几经考虑,决定说出来,边说边观察招弟的反应,很怕她受了刺激,再度晕过去:
"孙沁菲说,因为是白发人送黑发人,所以送葬仪式都尽量简单。送葬队伍只有几个堂表兄妹跟着,他爸妈不能去。所以......如果你愿意,可以来送他。"
这话一说,毫无意外,招弟的眼泪又滚滚而下。
杜恩惠看着辛酸,一边为好姐妹擦泪,一边语带恳求:
"招弟,你感冒一直没好。这里越晚,风越大,你穿得少,万一回去又头痛了怎么办?你又要吃治疗喉咙的药,又要吃骨科的药,哪有时间再吃头痛药?还有你今天一整天都没擦药酒。"
她暗自痛骂:"这个毛羡时,下手真狠。"嘴上说:"你身上的伤,要吃药也要勤擦药酒,不然以后会有后遗症。我们回去好不好?这一次,你病得太重又太久,你要赶快好起来,不然你哪有力气把研究所读完?"
"对!"招弟想起学校课业,陡然振奋起来,望着渔舟灯火:"我们走吧。"说着挪动许久不动的麻木双脚,踢踢腿。
杜恩惠松了一口气。
天色已经黑了,她真怕招弟会一直坐下去。
招弟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泥沙,淡淡说:"明天开始找房子,我要离开万家。"
"啊?"
"进万家只是为了赌气,现在赌气的人没了,我留在万家也没意思,趁早离开。"
"去哪?"
"哪都可以。"
"学校呢?你不读书了吗?"
"学位是一定要拿到的,先搬回东区那栋房子吧。但是住的地方还是要找。中庸村近来改变很大。我们往台东找找看。那里房价相对便宜,可以买下一大片土地,种些花花草草。"
"可是......阿香会放你走吗?我看她没有你不行。"
招弟哑然失笑:
"我对她没那么重要。"
"阿月说,你一来,阿香整天都在笑。"
"那是因为她怀孕了。他们夫妻感情好,阿香不愁吃穿又没事做。等孩子一生出来,就够她忙了。"
正说话间,身后传来女声:"阿伯,借问一下,这里是八斗子吗?"
一个苍老男声回答:"嘿啊。啊你来这里做什么?找朋友喔?"
"不是,我来拍几张照片,带回去作纪念。"
"天快黑了,你应该早点来。"
"我待一下就要离开了。谢谢。"
不一会儿,一名短发女子走到招弟前方,坐了下来。
她打开背包拿出相机,一张车票被夹带出来,瞬间被风吹起,飘到招弟面前,让招弟伸手接住。
那女子带着些许腼腆来到招弟面前。
招弟也不多话,立刻将车票还给她。
在晚霞流光中,招弟的五官更显立体,眉目如画。
短发女子被招弟的出色外表吸引,傻傻的呆望着。
招弟等不到对方回应,率先开口问:"你的东西,还要不要?"
短发女子见招弟的眉角唇稍含笑,再听到柔和嗓音,仍是动也不动的望着招弟,只希望她再多说几句。
这种情况,杜恩惠实在看多了,主动接过招弟手上的车票,放在女子的手上,挡在招弟面前问她:"你有什么问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