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温赶到时,只见城墙外乌泱泱一片,已然势不可挡。在众人大惊失色的目光下,正躺着一具被烈火烧焦的尸体,片片红斑水疱,已然面目全非,不辨其人。
肖温木然地走到其身旁,缓缓跪倒在地,久久无声,只是一动不动地盯着眼前的尸体。
他轻摇着头,似笑又非笑,似哭又非哭,表情说不上多平静,却是难看到让后面跟着的几个皇室贵族先失声落下了泪。
“陛下自小仁爱德善,不慎踩死一只蚂蚁都要难过自责到吃不下饭,睡不好觉,长大后,一心宏愿为北辰子民安康,天下和睦共处。本可借北辰强盛国力开疆拓土,不断扩大领土,却因见不得百姓因战争而受诸多苦难,才守一方之地,保一方百姓。这样仁厚的的陛下啊!你什么都知道,你不忍心,我也知道,可我没有护好你……”
肖温没有说完,胸口越发灼热疼痛,连带着喉咙痛到说不出话,他就那样盯着眼前的尸体,眼神涣散失焦,一向稳重得体的齐王,此刻仿佛散在了泥土里,被万千蚂蚁爬过,留下细细碎碎的脚印。
那个万人敬仰爱戴的北辰皇帝是怎么变得呢?
肖温一直想不通,为何肖洋一夜之间判若两人。直到有一日见到一白发白衣少年出现在宫中,此人如谪仙般,气质绝尘,世所罕有,不仅无视宫规戒律,来去自如,而且神出鬼没,绝非常人。
后又在王府见到肖良辰竟与其说笑,相谈甚欢,叫来宋攸清一问,这才得知原来之前所说的夜千君正是此人。
他邀夜千君共吃晚饭,肖良辰最是积极,首先替夜千君应了下来,晚饭时,肖良辰喝的尽兴,却不胜酒力,夜千君饮了几杯,肖温屡屡旁敲侧击地询问夜千君的底细,夜千君郎声而笑,不作半丝遮掩隐藏,直言此行目的就是肖洋。
第二日,肖温进宫寸步不离肖洋,却早已为时已晚,那几缕纯净魂丝早被夜千君拿走了……自此,肖温被软禁于宫中,直至今日国破。
肖良辰从旁欲扶起肖温,只见肖温转头朝他笑了笑,而后自己站起身,对着李鹤等数十万宣国将士,大笑道:“早知宣赢志在天下,却不曾想为了这天下,甘愿舍弃万万无辜百姓,亦不惜利用自己的妹妹,我北辰真是自愧不如,怪不得沦为阶下囚,掌中线。”
说罢,他抽走肖良辰手中长剑,长剑划在地上,割破道道尘土,眼神坚定锐利,一步一步走向李鹤等人的方向。
约走了十几步,飞跳起来,跨到李鹤所骑的马背上,李鹤大喊道,让众人不要插手,而后两人激战数回,渐渐地,李鹤被划伤了好几道血口子,肖温刀刀致命,又快又狠,程凌见状,挥刀加入,许久,肖温仍旧占了上风。
章若风注意到肖良辰也向他们冲过来,心道也是个忠义之辈,于是骑马向前,挡住了肖良辰,见肖良辰目光尖锐,便挥剑与其交战,只是肖良辰的武功远远不如肖温,章若风有意相让,暂且打了个平手。
许久,程凌和李鹤纷纷有些败下阵来,章若风便快速牵制住了肖良辰,让身后将士捆了起来。而后加入了李鹤他们,肖温双眼通红,步步紧逼,刀刀致命,三人或大或小都受了不同程度的划伤,好在三人配合默契,终于钳制住了肖温,却在下一瞬,肖温撞进了章若风的长剑中,而后跳到空中,抽剑而出,血液滴到地上,程凌见状,提刀踏马跟上,一刀抹了脖子。
随着肖良辰的失控怒吼,这场一个人的爆发终于停息,除了肖良辰,在场的所有北辰皇族或是将士,都低下了头,预示着一个昔日繁盛又温暖的北辰国从此归于史书,只剩寥寥几笔记载。
宣静回京都前,肖良辰来看她,她却冷眼相待,恶语相向,说肖良辰是造反的贼子,骂他是不忠不义之人,怨他横刀夺爱两面三刀,宣国最容不下他这种人……
肖良辰却说他不后悔,哪怕时至今日国破家亡,他也未曾后悔过,只是,他怪自己眼拙,竟没看出来,宣静一直喜欢的是夜千君。倘若宣静曾告诉了他,他定会做个成他人之美的君子,而不是她口中横刀夺爱之人。坦白说,她过去说他的那些词,他都没有一个喜欢的。
肖良辰书信给宣赢,信中说道往秋种种,皆为过往,今日之后,愿皈依佛门,参悟大道,不问红尘。在宣静出发回京都的那天,宣赢允了他所求。
宣静回宫时,宣赢和李暮烟等人在玄青门等候,在见到宣赢的那一刻,她瞥了一眼身旁的李暮烟,而后弯腰行礼,宣赢扶着她的胳膊,含笑说道回家就不要如此拘谨之类的话,宣静举止得体,又疏离淡远,说了几句客套话,眼神中便流露着浓浓的厌倦。宣赢便让其回了凤阳殿。
只一眼,李暮烟便看到了她灵魂的残缺,那里本至纯至净的魂魄,已完全消失不见。
她知道这是夜千君所为,只是没想到有了冰魄里上万的纯净魂魄,他仍旧没有放过这个扬言要保护他的宣静。
在这几个月里,除了修复灵魂,第二件事便是修复加强肉身,在没有更稳妥的选择下,她必须要借宣赢金光之力,尽早修复灵魂并使之稳定。
不管这金光和月池什么关系,即便是最坏的可能,冥渊也从不会受制于任何人任何事。
过去是,现在寄于凡体亦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