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竟有些方寸大乱,怎么会这么严重?!
“我只想听你的实话。”安凝脸色苍白,嘴角勉强挂着一抹苦笑,“我之前好歹能若有若无的闻点味道,现在除了呼吸,什么都做不了了。”
安胤看得出来,那是一种深深的无奈与悲哀,她的整个世界都因为失去了色彩。
确实。
没人会比他们更懂嗅觉的重要性。
小时候他不是没羡慕过安凝能跟着爷爷学习调香,记得当初她出意外时,他还曾惋惜过她的嗅觉不再灵敏如初,可现在,竟是彻底失灵了吗?
安胤的眼神骤然凝固,所有的平静都如镜面般破碎,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名状的波澜,嘴唇嗡动,半天却没能吐出一个字,偏偏正是这幅看似的真情流露,让安凝越发猜不透他的真实想法。
明明已经被判定为是害她的罪魁祸首,为什么还会懊恼?
偏偏,他的懊恼,她找不出一丝假意。
难道说,安胤的演技已经好过了安柔,代入感强大到已经分不清真伪了?
“真的不是我。”安胤好半响才找回属于自己的声音,“我虽然不喜欢你,但不至于伤害你呀,还顶风作案,我是疯了还是傻了?在薄老爷子和薄宴淮眼皮底下伤害你,我还没活够,不至于这么自掘坟墓。”
“那检测出来的结果又是怎么回事?!”安凝拍桌而斥,“这几年,你从未主动关心过我,那日为什么会突然过来献爱心,凡事突如其来的好意都是有问题的,你不知道吗?”
“是柔柔叫我过来的。”提起安柔,安胤忽然顿了一下,想起点什么。
他灵光一闪,脑袋里冒出个荒谬的念头!
“说!把事情全部说出来!”安凝抓到了线头,致力于一路攻击下去。
安胤心里打着鼓,但是这些话已经在工作人员面前说了成几百几千次,没有一个人相信他,现在再说一次,他心虚之余,却只能把源头追溯到他为什么去买汤的问题上。
“那天柔柔来给你送汤,你却把她关在门外,她担心你,回家后还放心不下,所以就让我来给你送汤……”安胤语气发颤,“但这,并不能代表柔柔有嫌疑吧,她也是出于关心你啊!”
“那她做的汤去了哪里?为什么你会在外面买?”安凝追问。
两份完全不一样的汤,恰恰就是安胤的汤出自外面餐厅,才让安柔洗清了嫌疑。
毕竟在薄宴淮的调查里,没有证据能够证明安柔和饭店老板勾结,最大的嫌疑还是在安胤身上。
“还不是因为你嫌弃她的汤,所以她才会让我去外面买。”安胤再说着这话,有豆大的冷汗顺着脸颊滑落,“我是真的不知道为什么那汤会出问题,一定是哪里出了差错!”
“我最后再问你一次,你到底有没有下毒?”安凝居高临下地看着安胤,给人的压迫感十足。
“我真的没有。”安胤从未觉得如此冤枉,“你不如去查一下那家餐厅,目前也只有餐厅方面才能找出真相了。”
安凝眼睛微眯:“你为什么不怀疑安柔?”
“怎么可能是柔柔?”安胤顿时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猛一下腾身而起。
“坐下!”一旁的工作人员呵斥。
安胤好不容易平复的情绪此刻又激动起来:“柔柔根本不是那种人!是你对她误会太大。”
他竭力忽视脑子里那突如其来冒出的邪恶念头,据理跟安凝力争。
安凝定定地看着他,她不怪安胤对安柔中毒太深,因为在没看清安柔前,她也中过毒,只希望安胤别在安柔的真面目揭开时,冒出想死的冲动。
面色依然平静道:“安胤,我相信你是真的不傻。”
她这话说得有些奇怪,安胤不懂:“你什么意思?”
“我相信一个人只要被冤枉了,就会不断地去想事情的经过,”安凝吐字清晰,语调缓慢,“这个世界上没有天衣无缝的犯罪,你应该早就察觉到问题出在哪里。”
安胤愣了愣神,他这些天被关押着,一直回想安柔叫他去医院给安凝送汤的前后关联。
安柔明知道他讨厌安凝,为什么还要让他去送汤?
奇怪的是他,当时不觉得奇怪,一回头就落到被关押的地步,这一切跳出安柔来看,就像是有人特意给他设的陷阱,只要他去了,铁定掉坑里。
难道是安柔突发奇想,要想让他和安凝修复关系?
一修复关系就出事,未免太过巧合。
安胤脑中不同的想法各种扩散发酵,发酵到最后简直要怀疑人生了。
他疼爱了那么多年的妹妹,比亲生妹妹还要疼爱的妹妹,怎么会……
安凝看着安胤出神间脸上各种怪异的表情,心知是说中了他的心事。
她不是没被安柔冤枉过,那女人的手段层出不穷,自己这傻哥哥被坑也实属正常。
但——
“不会是柔柔。”安胤静默半晌后依然坚持观点,只是语气不再坚定。
“你是想替她顶罪?”安凝不想再跟他绕圈子,一语戳破安胤最后的底线。
“不是我,但也不可能是她。”安胤目光闪烁,此刻底气全无。
安凝对安胤傻乎乎的执着感觉心累:“看来安柔才是你的亲妹妹。”
原来当对一个人失望透底之后,绝情绝义的话说出来也没那么难。
只是她从来没想到,自己有一天竟然会折在自己亲哥哥手里。
她讥讽的笑声听上去有些凄惨。
安胤看着她发白到仿佛下一秒就会晕倒的脸色,身体也不受控制地发抖起来。
“我恨你。”安凝咬牙,“你也知道我不喝安柔的东西,那是因为我在之前被她坑过,不止一次!但送东西来的是你,我那天才会喝下那碗汤!”
安凝语气激动,情绪再也控制不住地爆发出来:“我至今仍把你当哥哥,可惜你不珍惜!”
安胤鼻尖泛酸又泛涩。
“砰——”
安凝拿起桌上的纸笔狠狠砸向他的方向。
工作人员没料到这出,一时犹豫,不知道该不该上前阻止。
薄宴淮在这时走了进来。
他紧抿着薄唇,一把揽住安凝。
“放开我!”安凝猛地挣扎起来。
薄宴淮用双臂死死桎梏住她,让她动弹不得。
安凝双目猩红,哽咽的嗓子嘶吼出声:“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安胤低着头,发着抖,几乎能听到他所坐的椅子正咯吱咯吱地响。
安凝满是绝望,歇斯底里地咆哮出声:“你不喜欢我离我远远的就是!为什么要害我!!”
这话凄惨到就像一个被全世界遗弃的女孩,让工作人员心里也生出了几分不忍。
薄宴淮手心的力道不由松了松,沉声道:“我们回去吧。”
“薄宴淮,你和他们是一伙的,你们都是一伙的!”安凝一把重力推开薄宴淮,两行眼泪无声而又同步落下,顺着脸颊滑落在薄宴淮正欲抬起的手背上。
她像是用完了最后的力气,又像是发泄够了,整个人像泄了气的皮球软下来,重新跌回座椅:“你们为什么都要这么对我,我到底哪里得罪你们了,你们一个个的,都不弄死我不甘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