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长莺飞二月天,拂堤杨柳醉春烟。
放牛村,黄桷巷。
吴夫子在前,慢慢悠悠。
黝黑少女在后,掰玩手指。
这一老一少走在这村中的大街上倒是格外惹人注意。
不过大多还是谈论这苏家小妹的,猜想是不是在学塾又犯了什么错。
使得这吴老夫子不高兴,这才带着少女前去寻她父母说道说道。
可正当苏若雪有些愣神之时,边上突然泼来一盆淘米水。
那泼水的三角眼老妇此刻正骂骂咧咧:
“走路不长眼的小野种,没见老婆子泼水呐?”
“活该你这黑丫头倒霉,瞧你那丑样子,看了就让人糟心。”
“也不晓得那岩口巷收养你的苏丰年夫妇是不是上辈子欠了你的,这辈子来还债,真是晦气。”
黝黑少女没有出声,只是蜷缩了下身子,就抱着肘继续往前走。
似乎对于老妇人的恶毒言语是半点没放在心上。
这一举动倒是激怒了那老妇。
她立马端起另一盆淘完菜的水准备再次泼向少女。
那早已察觉动静的老夫子则是转身走来,一把将苏若雪拉至身后,怒斥:
“我说蔡婆子,若论年龄,你大她甚多。”
“都是做奶奶的人了,又怎可对个与你孙儿般大小的姑娘如此刻薄呢?”
“老夫没记错你孙子也在学塾念书吧?”
“人不通古今,襟裾马牛;士不晓廉耻,衣冠狗彘。”
“还是说今日之事你想让刘老村长来评评理?”
名为蔡婆子的老妇讪讪一笑,赶紧把水往脚下倒掉后转身忙自己的去了。
随后,老夫子让黝黑少女紧跟自己身后,不要离他太远。
待行了一段路程吴中举见身后少女有些瑟瑟发抖,于是就脱下外衫披在了小姑娘身上
黝黑少女则对其展颜轻笑,脸上看不到丝毫难过怨恨之色。
“那蔡婆子故意用脏水泼你,难道就真的一点不生气,不想日后寻机报复她?”
老人有些好奇,笑着试探的问。
苏若雪摇摇头,眸光再次变得澄清,如那村外石子溪中涓涓流淌的溪水。
“大足以容众,德足以怀远。”
“君子量不极,胸吞百川流。”
“君子尊贤而容众,嘉善而矜不能。”
少女说完笑容灿烂,把身上披着的长衫取了下来,递还给对方。
吴中举没有着急去接,在原地笑呵呵的说:
“怎么,被一盆水给泼聪明了?”
“学问比我这个当夫子的还高,衣服就先穿着吧,待到你家之后再还我。”
少女默然不语,那递出的手也不见收回。
就在吴中举都快皱眉叹息之际却是再次传来女子那柔柔弱弱的声音:
“娘亲常说,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夫子您为何不直接教教我,该如何缝制一件衣服呢......”
老夫子听完神色有些怪异,于是用食指背面第二关节在其小脑瓜上轻轻一敲:
“你这小姑娘,就是这样理解的?”
“真当我们读书人什么都会?老夫还说读书人会在天上飞,你信也不信?”
吴中举说完便负手继续前行,也不管身后这少女递还过来的衣物。
老头其实心里也清楚,这少女脑子时好时坏。
不过他真不知晓这样到底孰好孰坏。
如他这花甲之年,倒是觉得质朴单纯乃是人间大美。
若是可返老还童,再做一回自己父母膝下的稚童又何妨?
奈何枯木逢春犹再发,人无两度再少年呐!
时光匆匆如流水。
像他这般读了一辈子书的读书人。
年轻之时一心想考取功名,图个光宗耀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