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个女娃好奇怪,我没事看看自己兜,我也惹着你了?”
赵叔就跟听见什么乐子似的,脸上笑的肌肉不停的耸动着,他一边笑着,一边眼神中缓缓透出凶狠的意味。
“我们家就剩我一个,可我也不是这么好欺负的,什么屎盆子我都受。”
有的人开始打圆场笑哈哈的,想让两边都少说几句,但是,总有人不捧场。
“你威胁我是没用的,你说你只是看看口袋,我没有搜身,我不能说别的,现在从你裤子上印出来的白霜还不能证明吗?”
话音一落,人群噌的一下,从赵叔身边空出一个圈来,这下他那粗布口袋上面一圈又一圈透出来的白霜暴露无遗。
这一下人们看他的眼神彻底变了,那东家更是气的不行。
“我说老赵,天灾他不是人祸,谁愿意变成这样呢?
你家的婆娘娃儿冲走了,咱们心也痛,大家努力帮你找,可下这么多天的雨,我们家几口人睡觉都像泡在水里,就盖个房子给婆娘遮遮雨,怎么兄弟你也要来捣个乱,你知道这房子盖着有多不容易吗?”
就是,就是。
听着人们纷纷指责。赵叔从环顾四周,有些茫然到最后眼神彻底归于死寂,他看着眼前人们嘴一张一合指责着自己,仿佛那些苦难都不存在,仿佛家破人亡,对他来说也是能掀过去的一篇,冷笑道:
“我过不去,怎么了?我招惹你又怎么了?老天爷不公平,凭什么受苦的只有我一个?凭什么?凭什么你们还能从头再来,而我就剩个孤家寡人!!”
他依然是憨厚老实的长相,说出话来仍然是那副没有太多起伏的意味,可这平静之中透出来的一丝疯狂才更让人心惊胆战。
“你们以为老胡是个什么好东西,你们两个以为老胡是什么好东西?给他家下点东西怎么了,他断子绝孙,与你们何干!
黄泥里掺点儿碱,下雨的时候一冲就掉了,正好让你们认清楚,盖房子垦荒地,勤勤恳恳都是tmd笑话,老天爷一眨眼全白费!”
他从兜里面掏出一把白花花的东西来,随手向地上一张风吹过,浮起一层灰尘:
“我爹跟我说,这房子就像是孩子,精心养着,虽然是泥胚造的,却能矗立上百年。
我下雨都不敢睡觉,房檐下滴水我都得小心用刷子把墙上的水印刷掉。那又怎么样?还不是一场水就冲没了,活着就要受苦,无边无际的受苦,我们乡里相亲相处这么多年都没红过脸,那索性一起下去做邻居吧。”
……
宁玉默默看着赵叔在这儿骇人听闻,等他说完才轻笑:
“你知道吗?
有一个词叫精神分裂,真的太适合你了,你这么恶毒,你有想过别人愿意当你的邻居吗?你只配自己孤零零活着,活到死!”
她神情里有淡淡的愤怒被藏的很好,仿佛那只是错觉。
她想起自己的爸妈,那嘴脸,那无辜又恶毒的行为和话语跟眼前男人完美重叠。
他们是如何把伤害别人说的这么理直气壮?
“你不配有儿女赡养终老,你更不配有老婆照顾,甚至你都不配和这些人站在一起做邻居,你太恶毒了,送衙门吧,这种人只配在牢里死。”
宁玉最后看了一眼他,转头拨开人群,沉默的走了。反正为了澄清柳迎春是无辜的来这一遭,使命已经达成,眼下还要回去继续编草席。
回去的小路已经干的差不多,布鞋踩在上面还会踩起一点干燥的尘土。
宁玉想,原来人真的可以恶毒成这样,哪怕素不相识,哪怕自己毁灭世界的时候,已经波及到无辜的老李头和柳迎春,他却仍然可以告诉自己,这是他要做的事儿。能理直气壮洗清自己的罪恶。
宁玉连他的脸这么一会儿功夫都要记不住了,却仍然被这份恶毒痛彻心扉。
这个时候的人们很容易犯罪,但是又完全不会反侦察,蛛丝马迹简直留下的太多了。
他撕掉那衣裳,包着绣花针放进地基里的时候。会不会心里有一瞬间想到自己死去的孩子和老婆想为他们积点德呢?应该不会的,这种人不会痛恨自己的无能,只会痛恨这个世界对他还不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