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伙儿,都冷静冷静!”郑村长的声音虽不高亢,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眼下不是说浑话的时候,脑袋掉了不过碗大个疤,可逃税却不是死那般简单,是要全家流放去做苦力,想想你们的双亲和儿女,谁能遭得住这种罪?!”
“可就算交了,屋头的人照样要饿死。”最先叫嚷的汉子蹲在地上,双手痛苦抱头,死命揪着头发。
郑村长深吸一口气,声音满是沧桑:“我家还有三两多余钱,谁家若是需要,先从我家拿。”
有妇人抹泪:“村长,你这些年为村子尽心尽力,大家都看在眼里,你也有一大家子人头税要交,哪还能从你那拿钱,我们自个儿会想办法。”
众人附和。
郑村长抬头望了望天,一声长叹。
人群渐渐散去,许樱桃婆媳最终跟着赵氏回了郑家,她还得问问村长,自家是否也要跟着交税。
“是得交。”郑村长原本挺直的脊背,不知何时竟然佝偻了几分,“我问过里正,你们家只免了农税,人头税还是得交。”
姜氏闻言,瞬间红了眼圈。
许樱桃却没什么感觉,她甚至终于有了第二只靴子落地的踏实感。
“钱够不够?不够我给你拿。”周婆子看向姜氏。
“够的。”姜氏用衣袖摁了摁眼角,将余下的泪水憋了回去。
姜氏不哭了,一向大喇喇的赵氏却哭得停不下来,也不管婆婆会不会骂她,一把鼻涕一把泪道:“万一明年的税还涨,可咋活啊!”
见两家人包括谢柏这些小孩在内,皆笼罩在一片愁云惨雾之中,许樱桃轻叹一声,试图转移话题:“阿爷,阿奶,这几日怕是没法摆摊,可应承葛家庄的凉粉却不能不送,我就想着,能否让两位阿叔帮个忙,谁若得空,就帮着送一趟,我不让阿叔们白跑,每日的工钱是二十文。”
这话果然成功转移了众人的视线,赵氏也止住了哭声。
郑村长却反对道:“让他俩跑腿成,钱就莫给了,这几日沾你的光,已是赚了不少,甭说是送去镇上,就是送去县城,这钱也不能收。”
归根结底,许樱桃愿意带着他家赚钱,完全是基于两家的情分,人情似纸张张薄,他们不能贪得无厌,免得寒了人家的心。
既然老爹发了话,两兄弟自当遵从。
后续无论许樱桃如何劝说,郑家人都拒绝再收跑腿费,许樱桃只能作罢,反正日后总能从其他渠道找补回来。
约定好取货时间,一家人正要离开,就听不远处的一户人家,骤然爆发出一声尖叫,划破了傍晚的宁静。
“救命啊!快来人帮帮我爹!他上吊了!”
“是冬妮家出事了!”周婆子闻言,猛地站起身,心急如焚地向外奔去,边跑边呼喊着,“快来帮忙,定是熊老五不忍拖累女儿,才动了轻生的念头!”
幸得熊冬妮及时发现,加之郑家人迅速赶到,熊老五在被救下时,尚存一丝微弱的呼吸。
众人又是为他掐人中,又是给他顺气息,直至他缓缓睁开双眼,双目有了焦距。
此刻,郑村长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愤怒与悲痛,一个箭步冲到熊老五面前,毫不犹豫给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
“啪——”
清脆的声响让在场的所有人都为之一震。
“熊老五你个孬种,北鞑人的刀没把你砍死,回乡路上也没把你冻死,如今你却要上吊找死,你倒是撂挑子死了一了百了,可你让你闺女咋办,让你孙儿咋办?!”
郑村长的声音因情绪激动而颤抖,说着说着,竟哽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