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昊英半晌没言声,等原遗山说完,蓦地干了手里那盅酒,重重搁回桌上,青瓷撞着黄花梨的圆桌,碰出“咯噔”一声闷响。
他腾地站起身,一手抓了外套,连个招呼也不打,扬着头出去了。
门一开,恰巧和外头两个听墙角的打了个照面,三个人齐齐一愣,面上都有点讪讪的。
张锦棠笑着打马虎眼:“吃酒吃一半上厕所?虚成这样?”
谁都听得出这是在留人,邵昊英没接话,回头瞧了一眼。
原遗山安然坐在原处,脊背笔直,甚至没挨着身后的那张明式圈椅的靠背,他抬手又给自己斟了一杯酒,从头至尾没往这边看。
邵昊英冷笑一声,朝张锦棠道:“你也看见了,原大公子对我什么脸色。”
“邵二……有话咱们可以好好说……”
“锦棠,你就别操这个心当老好人,没意思。”邵昊英往前一步,要擦着他过去,“先不提我和他没话好说,他呢,像是和我有话说的样子么?”
“我倒真是有话和你说。”
身后传来这句话,邵昊英还以为自己幻听了,皱着半边眉毛回过头,一副“我倒要听听你要说什么”的神情。
“三年前我问过你一回,你说不知道,我信了。今天,我再问你一次。”原遗山说,“月光失踪前,你去过她家里,之后你受伤住院,对外隐瞒消息,然后就传出了月光跳港的新闻。”
“你去她家,做了什么?”
邵昊英被看得头皮发麻,脸上却忍不住露出一点几不可见的笑意。
“哪个月光啊?”
他想起什么有意思的事情一样,咧嘴一笑。
“啊,你说那个骑马的野丫头是吧?我还当谁呢,这都过去多久了,人都死了,还记着呢?”
刻意停顿了一下,邵昊英用那种不敢相信的表情道:“你不会到现在还对一个死人念念不忘吧?”
张锦棠觉出不对来,斥道:“邵昊英!”
“啧啧啧。”
邵昊英撇了撇嘴,朝黎芳嬅耸耸肩,而后扫过在发怒边缘的张锦棠,撞着他肩膀走了。
“这他么什么事儿?”张锦棠目瞪口呆看着邵昊英的背影,“我就不该犯贱攒这个局!”
黎芳嬅还没从刚刚那毛骨悚然的劲儿里缓过来,她觉得邵昊英这人挺邪性的,忍不住手肘撞撞张锦棠。
“哎,我和他不怎么熟,他原来就这样吗?”
张锦棠皱着脸:“哪样儿啊?”
“就说话阴阳怪气那样儿。”
张锦棠默了几秒,似乎在回忆什么,接着他叹了口气:“谁知道呢,这坏东西。”
俩人往屋里走,原样围着桌子坐下了。
原遗山背对着他俩,靠在窗户边儿上,两手插袋,不知道想什么。
“遗山?”黎芳嬅喊他,“你没事吧?因为割袍断交受刺激了?”
张锦棠还在那喝闷酒,接茬道:“这事儿我没办好,怨我。”
黎芳嬅心里的确是有点埋怨,这几个男人的恩怨情仇,干什么把她卷进去,想着就白了他一眼。
“有烟吗?”原遗山忽然问。
张锦棠被酒呛了嗓子眼,猛咳嗽之后回头瞪着他。
“你抽烟?”张锦棠道,“疯了?”
原遗山神色平淡,心情像是还可以,朝他笑了一下:“偶尔。”
黎芳嬅“哦”一声:“怪不得带着个都彭呢,还镶钻的限量款,比我讲究多了。”
她说完递了支女士的薄荷烟,又翻翻找找,打火机物归原主。
原遗山也没嫌弃是支女烟,张锦棠发愣的功夫已经点起来吸了一口。
张锦棠回过神来:“哎——我这儿有……算了,你还是抽这个吧,没那么冲。”
坐到现在,黎芳嬅也饿了,让侍者把订好的菜上桌,有一搭没一搭和张锦棠吹水侃大山。
不知道聊到哪儿,黎芳嬅忽然喊原遗山,问:“邵神经病说的那个月光,是不是就你养过的那个金丝雀啊?”
原遗山一支烟将将抽完,皱着眉冷冷看她:“别乱说话。”
“订婚那天我都听见了,原雪礼说的,她后来跳南港了。”顿了一下,黎芳嬅纯粹好奇道,“也没道理你今天突然问邵二月光的事情吧?”
原遗山把烟屁股重重怼进碧玉的烟灰缸里,抬眼看着她:“抽个时间去趟西中岛老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