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遗山躺在一侧的躺椅上,灯光熏黄下,仿佛入睡。
当月光进来后,他睁开眼看了一眼,复又闭上。
医生站起身,微笑着朝她点头示意。
“你好,我叫徐彻。”他指了指旁边的沙发,“请坐。”
徐彻说起他和原遗山的相识。
认识原遗山,大概是在三年前。
那时候他刚从哥大修完心理学博士回国,作为徐家不成器的小儿子,被父亲生拖硬拽去了一个商业酒会,只觉得自己和周围格格不入。
徐彻是非典型的社交障碍,只针对特定情况,会伴有轻微的人群惊恐,平时要靠药物缓解。
正常情况下,他能够去夜场寻欢,因为那是他熟悉的、感到自在的地方,没有人认识他。
可一旦身处一个周围人对他有一定认知的环境里,他就开始浑身难受。
尤其是在这种,顶着道貌岸然头衔,微笑社交的场合。
医人者多不能自医,专攻心理学的人中,绝大多数也在承受各种心理障碍。
他是名医生,同时也是病人,这意味着他能够在人群里轻易找到“同类”。
当隔着人影憧憧和一双眼睛相视时,他笑了一下,知道自己有了发现。
那个人就是原遗山。
酒会临近结束时,他抓住机会向对方递了名片,并且将对方看到“心疗内科”几个字时瞳孔的一霎紧缩收入眼底。
大约一个月之后,他接到原遗山亲自打来的电话。
“我……总会误以为她还活着。”
那是他第一次在原遗山嘴里听到“月光”这个名字。
到今天,已经有两年之久。
“简单来说,因为你三年前跳港后失踪,他罹患了应激性的心因性妄想症。心因性的意思就是说,他的大脑构造并没有发生病理上的变化,他之所以能时不时产生幻想,看到你,甚至和你说话,都是因为心理上的原因。”
“这是一种过度期望的投射,幻想虽然能短暂地满足患者的心理需求,但同时也给生活带来了相当大的不便。”
徐彻慢条斯理地说着,视线望向躺椅上的男人。
“三年来,他一直靠药物缓解症状,直到你出现,他的症状开始加深,失眠也更严重。”
月光面色平静,指节几不可查地微微曲起,轻声问:“这个病有可能好起来吗?”
“如果你愿意配合帮助治疗的话,或许会。”
“但我……一周只能抽出三十五个小时的时间。”
协议上的时间,是她与周凯文之间讨价还价商议得来。
徐彻:“……”
行吧。
比没有强。
他不禁看了原遗山一眼,也不知道这人是怎么压榨出三十五个小时的。
因为眼前的小丫头,看起来似乎并不情愿。
原遗山不知何时从长椅上起身:“今天就到这里吧。”
他抬腕,看了看表,不知是对徐彻,还是对月光说:“时间宝贵。”
结束后,司机先送月光回家。
周凯文和司机在前排,月光和原遗山并肩坐在后排。
沉默蔓延了片刻,原遗山雾化了前后之间的挡板。
月光紧张了一瞬,随即,落在膝头的手被温热的手掌覆住,继而稍稍拉过去,握在手心。
她沉默地偏头,男人仍旧目不斜视。
“离到你家还有二十分钟。今天我总共使用了两个小时不到。”
“有效吗?”
他终于转头,望着她,很淡地笑了一下。
“如果今天没有失眠,明天见面我会告诉你。”
掌心握着的这只手,与她十七岁时并没有什么两样。
他恍惚了一瞬,忍不住想,她怎么不问我为什么?
如果问了,我就会回答她。
因为我已经不知道用什么方法,才能把你留在我身边。
若相思成疾,她就是那一味豆蔻药引。